则尹见娉婷俏脸透红,还以为她在为没有除掉敌军主帅而内疚,暗想:她一个女子从索道坠下深谷,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犹不忘为我北漠忧虑,如此义胆忠心,世所罕见。难怪阳凤如此信任她。
想到家中娇妻,则尹心中一甜,唇边逸出笑意,连忙安慰娉婷道:“小姐的退兵之计即将大功告成了。今日清晨,我们接到消息,东林王宫已经大乱。”
“东林王宫大乱,东林大军一定会接到消息,楚北捷应该很快就会撤离北漠。如此说来,北漠之危已解。”
娉婷笃定地说。
“小姐确定?”
森荣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前几天他们还在为保卫北漠下定决心,誓死拼尽最后一滴血,现在东林大军只因为一个千里而来的消息就撤了?
娉婷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点头从容道:“森将军,这是娉婷身为主帅以来最肯定的事。”
“撤了!”
随着帐外洪亮的一声,帐帘被猛地掀起来,探子扑进来高声跪报,“撤了!禀报各位将军,东林军撤了!东林撤军了!”
声音中饱含不能自已的激动。
则尹也禁不住一震,抢前两步,抓住探子的肩膀沉声问:“你探清楚了?东林真的是在撤军?不会是使诈?”
“真的!”
探子抬头,满眼泪光,用高兴到几乎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兄弟们探来消息,属下还不敢相信,亲自探过才敢回报各位将军。东林大军退而不乱,辎重先行,大将楚漠然殿后,真的撤军啦!”
虽然这一切早在娉婷的谋划中,但是真正实现的时候,还是震撼得每个人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曾岌岌可危的北漠已经保住?如狼似虎的东林军乖乖退去,连临走前一个恶意的反攻都没有?杀声震天,血光遮住双眼的浴血绝境,真的已经不再?帐中各位将领愣住,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
片刻寂静后,一声大吼蓦然响起,森荣霍地从椅上跳起,将肩上披风一扯,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娉婷面前,双手奉上沾满血迹和黄尘的披风,仰头一字一顿道:“这披风随森荣征南伐北,立下无数功勋,请小姐收下。”
娉婷立刻站起来摇手道:“这怎么可以?”
“小姐……小姐看不起我吗?森荣的国家,荣森的家眷,荣森自己的性命,都靠小姐救回来。”
这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吼声如虎,此刻竟似哽咽。
娉婷微愣,咬牙道:“好,我收下。”
刚接过森荣手中披风,只听帐中跪地声此起彼落,众将竟全跪下了,像森荣那样将自己的披风奉上。
若韩不等娉婷开口,沉声道:“整个北漠,只有我们这些跟随小姐经历堪布之战的人才知道,这场关系北漠存亡的战役是如何被小姐以惊天帅才扭转,只有我们才能真正体会这过程中的惊心动魄。这披风上有我们和死去弟兄们的血,还有对小姐的钦佩和敬重,小姐如果不收,就请把它们烧了吧。”
娉婷沉默,水银般的眸子缓缓环视一圈,掠过众人沧桑凝重的脸,莲步轻移,逐一将他们手上的披风双手接过,连同则尹上将军的披风,一共十二件,慎重地摆在桌上,看着这些染满北漠将士和敌人的鲜血的披风,叹道:“战争实在太可怕了,愿我们永远不用再面对它。”
“东林撤军,战事已结束。”
则尹站起来,容色一正,对娉婷拱手道,“大王有旨,请小姐即刻归还兵符令箭,回都城北崖里接受封赏。”
娉婷点头道:“正该如此。”
取出兵符令箭交给则尹。
卸下重任,顿时轻松不少,娉婷笑道:“从东林都城往堪布快马传递消息至少要五天,如此推算,东林王应该已经昏迷五六天了吧。”
言毕见则尹等人露出愕然之色,奇道,“怎么了?”
森荣挠头,大声道:“搞半天小姐还不知道具体的消息吗?东林王宫大乱不是因为东林王昏迷,而是因为东林两位都不满十岁的王子同时中毒身亡,现在所有有资格当储君的东林王族都在蠢蠢欲动。”
娉婷瞪大眼睛,好似被闪电猛地劈中头顶,顿时天摇地晃。
耳中嗡嗡作响,朦胧中只看见众将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见一个字。
“你说什……”娉婷才虚弱地吐出几个字,喉头便发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眼前白灿灿一片,一瞬之后黑暗铺天盖地涌来,向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