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星星
尹昭知道萧谙是嫌他们两个碍事,特意用他来拖住阿盛,但莫名其妙被安排了这样麻烦的差事,他实在是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阁下叫尹昭,是吧?”
阿盛挠了挠头,开始绞尽脑汁找话说,“尹兄,今年贵庚?”
尹昭掀开眼皮看了阿盛一眼,眼中无波无澜,声音也冷冰冰的:“二十五。”
阿盛瞬间瞪大眼睛,扭头将尹昭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遍,惊讶地道:“不是吧?你看起来并没有比我大多少啊,我还以为你刚及冠呢。”
尹昭没答话,向前去的脚步却是加快了些。
“尹兄,你晚上吃过东西了吗?”
“没有。”
“啊?你们皇宫里的侍卫待遇这么差?”
阿盛眉毛扭在了一起,惋惜地直叹气,“是不是因为要跟在‘那位’身边寸步不离地护着,所以都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不过也是,你那主子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整个大衍都要风云突变了。要我说,你要是哪天不想在宫中了,不如来徐府吧,你别看徐相总是不苟言笑的,其实心肠很好呢。”
尹昭淡淡地扫了一眼阿盛,嘴角抽了抽,懒得同阿盛多说。
阿盛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像是个憋坏了的竹筒,好不容易找到倒豆子的地方了:“我以前不做侍卫长的时候,闲余时间特别多,轮休的晚上我常来西街夜市,这里我可熟着呢。有家馄饨铺味道很好,皮薄馅大的,汤里还会撒些胡椒面,冬天夜里吃一碗,全身都感觉暖起来了。对了,你喜不喜欢吃红糖凉粉?前面不远就有一家,他家啊,是……”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尹昭有些不太适应,侧头去看阿盛,只见他面上神情有些呆滞,半晌后才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是以前寒之哥最喜欢的……”
尹昭愣住,缓缓将头转了过去,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安慰来:“节哀。”
“不夜日都是出来寻乐子的,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阿盛神色稍霁,他双手枕在脑后,走在沿路的两排泛黄的纸灯下,悠悠地道,“我说,尹兄,你平日里说话就喜欢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吗?还是因为厌烦我,所以连多说几个字都觉得烦?”
这倒还真不是,尹昭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不过说是厌烦,也是有一点的。
阿盛没得到答案,却浑不在意,笑嘻嘻地一把搂住尹昭的脖子,在他耳畔低语:“哎呀,你何必总是拉着一张脸?你长得这般俊俏,都被你这副臭脸给毁了!你没看见一路走来,有好几个姑娘的眼睛都在你身上打转么?但你一枝花都没收到,害得跟在你旁边的我也没有姑娘来搭话……”
尹昭脸色微变,步子也跟着一顿,他挑眉问阿盛:“你很期待有姑娘送你花?”
“那倒不是,我才十九,着什么急呢。”
阿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悄悄浮现起两片红云,“就是在不夜日,连一枝花都拿不到,感觉有点儿丢人。”
不夜日男女若是中意对方,便会以花代表心意,送给合眼缘的陌生人,所以西街夜市里处处都可以看到卖花的人。两人路过一个卖花姑娘,阿盛眼睛一亮,丢下句“等等我”,便去买了两枝花回来。
那姑娘卖的是一篮芙蓉花,粉白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在月色下也能瞧见几分艳色。阿盛分了枝给尹昭,调侃道:“你还是拿着吧,不然她们还真不敢来和你说话,平白无故挡掉了姻缘可就不好了。”
尹昭盯着手中的花,心道,姻缘?他还真不需要。
他是暗卫首领,不像阿盛是府上侍卫,可以随意婚嫁。宫中暗卫是不允许有私情,甚至不能拥有多余的感情,在进入暗卫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必须要做到忘却私情,只记住命令。
有召必来,不问缘由,有命必达,不问对错,一辈子活在夜色之中,成为皇帝随身的影子、手中的利刃,这就是暗卫的宿命。
尹昭眼皮微抬,将手中的芙蓉斜插在了阿盛的鬓边,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阿盛红透的耳朵,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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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人来人往,灯火璀璨,叫卖声混成一片,此起彼伏,徐京墨行走其中,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当初推行新政的时候,老臣们竭力反对,撞柱死谏者何止一二。取消宵禁确实是个极大的变革,当时是为了收整京军,然而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间也使得上京百姓生活好转,国库也是连年充盈。
不夜日举办至今,已经具有相当大的规模,星星点点的灯火绵延十里,来往行人众多,使得上京仿若真是个没有夜幕降临的地界。
“小心!”
徐京墨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抱住腰肢,往旁边一带,他就整个人扑进萧谙的怀里,紧紧贴住了萧谙的身体。两人亲密无间地搂抱在一起,连呼吸缠在了一起,使得徐京墨轻易地闻到了熟悉的青竹香。
“刚刚有个跑过去的男人,我怕他撞到你。”
萧谙先发制人地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徐京墨,“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