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的其中一个要点就是水痕出得越慢越好。
茶膏的调制乃是点茶里顶顶关键的一步,后面你的茶画能否按照想象的点出来,汤花能否持久可都跟茶膏的调制有关。
方子月自知自己点茶就是个门外汉,也就是到京城来之后才跟着方子仪学了一段日子,但在眼前这些世家贵女的面前那就板门弄斧,所以她干脆随便应付一下,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四周看。
看过一圈,方子月的视线很自然就落到了长孙愉愉身上,谁让她的动作最赏心悦目呢,且不管她后面点茶如何,光看那姿势、仪态,就已经稳操胜券了。
所谓美人,真是一姿一态都有独特的韵致。
眼瞧着长孙愉愉手执茶宪,碗旋指绕地轻轻地击打茶盏,神情专注,别有一番认真的美,那手指在光线的投射下,边沿竟然显出透明的一层薄光来,整个手似乎都是透明的,真真是细嫩滑腻。
她的手腕旋动,轨迹却又好似一朵绽放旋转的莲花一般,击打声有紧有慢,有轻有重,仿佛汇成了一首曲子,等从她的仪态里回过神再看时,那细密的汤花已经渐渐成型,如凝冰雪。
杜丽棠这时也探过了头来,“当真是惟兹初成,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如春敷啊。”
方子月朝杜丽棠看过去,真不愧是杜丽棠啊,出口成章,有时候念的诗句她看都没看过。
一时点茶毕,众人都停了手,左看看,右探探,就想看看别人都点出什么样儿的了。长孙愉愉却没像别人那样侧头,她最后不轻不重地一击茶盏,然后便含笑放下了手中的茶宪,似乎是比较满意。
“哇,是一柄琴,是一柄琴。”
方子月惊喜地叫道,她是没想到长孙愉愉能耐至此,先才她们才说起琴会来,她这儿点茶就点出了一柄琴。
而且还不是那种意会的“琴图”,实实在在是一柄琴的模样,琴上五弦都出来了。
“愉愉,你这一手真是绝了。明年开春若是京城再举办茶社,你一准儿拔得头筹。”
钟雪凝道。
顾静婉也点头道:“嗯,愉愉这点茶功夫真是越见功力了。”
许嘉乐道:“对对对,可不能让嬛如的哥哥专美于前了,得让他们瞧瞧咱们愉愉的点茶功夫那才是京城第一,省得他们总瞧不上咱们女子的茶艺。”
被人夸赞总是高兴的,长孙愉愉脸上的笑也越发灿烂了。
“都围在一团做什么呢?”
一个甜里带沙的声音传了过来,这种声音很是特别,一听就叫人印象深刻。
“是嬛如来了。”
方子仪转身看向廊外,“嬛如,你可算是到了,路上没什么大事儿吧?马车怎么会突然坏的啊?”
许嘉乐也招呼起韦嬛如来,“嬛如姐姐你快来看愉愉点茶点出的琴来,这会儿都还没散呢。”
“哦。”
一身玫红色夹袄,雪白罗裙的韦嬛如微微加快了脚步,她走进廊内,众人自发地给她让了个位置,方便她看茶。
“真真是宫瓯浮雪乳花匀,愉愉你的点茶功夫看来已经臻入至境啦。”
韦嬛如笑道。
长孙愉愉轻轻理了理鬓发,“嬛如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到?”
韦嬛如道:“就是出门晚了,所以让车夫驶快些,结果在路上撞伤了人,将人送回去又请了大夫,这才耽误了些功夫。”
“呀,你家来传话的说是马车坏了,我们还以为真是马车出毛病了呢。”
方子仪道,“这是撞到什么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