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端的是位白须荏苒的老者,手拄一根“龙骨”拐杖,除了一双枯瘦的老手,整个身子几乎都裹在了长袍之下。在他身边皆是几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是长老级的人物,不似他的威严,但眉角眼梢都透着一股凝重。
再下面,是穿黑袍的几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隐忧,他们是阎殿的高层领导。后面几十个年轻的后辈,皆是精挑细选的精英或是前代长老的后续传人,脸上显出一种对强者的崇拜以及属于年轻人的热血和期盼。
“风长老,主子真的会醒么?”眼见那棵小火苗越燃越暗,一个年轻人不由得上前一步,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风长老是阎殿唯一能得主子意旨,能窥主子安危的人。
“长灯灭时,枭雄归世”这是他给整个阎殿的希望。也正因为如此,阎殿几千人马才能在两百年间,祖祖辈辈一心一意地守着主子当年留下的基业,等着有朝一日,再创辉煌。
那长老微一皱眉,并不说话,眼角却投向了那盏燃了将近两百年的长明灯。此时,火焰只余豆子大小,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见状,年轻人有些丧气,还想再说什么,那细小的长明灯却倏然泯灭。整个密室在墙角夜明珠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冰冷诡异的气息,那黑色的纱帐无风自舞,像张牙舞爪的怪兽的手足,在墙上投出舞动的暗影。
与此同时,室内的其他人也不由得敛神屏气,眼睛却齐齐看着那座石床。风长老正待上千查看,却猛然僵在原地。一种从未见过的,无比压迫的气息自那石床处蔓延开来。那气势是冰冷的,强势的,凌厉的,带着煞气和审判瞬间冻住了所有人。
主子,要醒了!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在瞬间跳出这个想法,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连那为首的长老也禁不住激动,浑身颤抖着。果然,那纱帐又飞舞起来,这次,众人才得以看见那床上之人的面容。
这是一张菱角分明的脸,五官剪裁完美,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但众人都明白他其实是个长情的人。他的脸,完美得无可挑剔,但眉间的煞气却让天下间排名第一的杀手也望尘莫及,那是血战沙场,由无数鲜血和生灵堆积起来的杀伐之气。
那双紧闭了两百年的眼在此刻终于睁开,带了一种亘古的刚烈,却又傲然无比。眼瞳泛着一股暗红,如彼岸的罂粟,带了一种诡艳的效果,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仿佛能把人扯入阿鼻地狱。他武断绝情,对谁都残忍暴戾,唯独对一人柔情。这个人,就是阎殿的另一个主子——原初白。
原初白的画像与主子的一道挂在大殿,那画像,极其精湛,但却被祖辈以来的阎殿人认为难描原主子神韵之十一。
原初白是一轮冷月,清冷绝美,生来便是让人膜拜的。两百年前炎国长公主的嫡子,被誉为“神子”的男人,其容在当时被誉为当世第一,无人出其左右,与轩主子并称为两大神将。这样的两人,也只有彼此才匹配的了,在阎殿,从来都不是秘密。
“属下恭迎主子回归。”那年迈的风长老首先带头跪下,一贯持重的眼里竟流出了两行热泪。他的身后瞬间跪了一地,身子都抑制不住地颤抖,是敬畏,是激动,更是来自心底的兴奋,阎殿的天下就要来到了。
“起吧!”床上的人已经坐起了身子,嗓音呈现出一种久未开口的暗哑,却散发着令人诚服的气势。
一袭标志着阎殿的黑色衣袍,领口与袖口都修满了金色的纹咒,皮肤显出一种久未见光的苍白,眼神深沉而凌冽。此人,就是阎殿的主子,两百年前风靡天下的第一大祭司——楚孤轩。
众人陆陆续续地起身,却垂着头不敢看座上之人的眼睛,生怕一个不慎便被慑得无法动弹。
“本座今日初醒,不想多谈,明日在大殿集合,有事,届时再议,退下!”明明睡了两百年,他的眉间却透着一股倦怠。
众人不敢忤逆,一脸恭敬地退下了,偏生有一个年轻人却留了下来。
“属下有事禀报!”他伏在他的脚下,头埋得低低的,声音不可抑止地颤抖,但那是激动的。
“起来说话。”楚孤轩状似无意地说道,兀自闭了眼睛,似在养神。
“谢主子。”他改为单腿着地,始终不敢乱了礼数。“主子,上月初属下去京都办事,遇见了一个人!”他顿了一顿,抬头看了楚孤轩的神色,又埋下头继续说道:“那人,与原主子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是琥珀金瞳。”这话,已说得十分明显。
虽然他回来与长老们商议此事,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思量再三,还是觉得禀告主子为好。毕竟,原主子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比之天下,怕是不低,也许,更重……两百年前,他不就帮着原主子的家族打天下么,甚至,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得不以沉睡来度关……
“我知道。”良久,就在他以为主子不会回答时,顶上那人却突然开了口,说出的话语却令他震惊。
低沉的嗓音中,竟隐含了深深的无奈,以及,隐怒。楚孤轩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一面雕纹,一面刻字,与小白的那块竟是出奇的相似,除了那刻字的地方是一个“轩”字。见那玉上的冰裂纹已经蔓延大半,他的瞳孔几不可见的骤缩了一下。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已经醒来?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强制自己苏醒,如今,身体亏空的元气,还得另寻他法复原。到底是谁,破了他的术,让白提前醒来?只有幼时智力的白,是否如长公主所说的一般,童稚可爱,善良天真?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漾起一抹浅笑,那是一种极其温柔的,珍视的笑,一时令底下的那人看得目瞪口呆。
自十岁起遇到他,就一直冷冷淡淡的脸孔,明明那样美丽,却始终不肯笑一下,任他费尽了心思,他的眼里仍入不了任何东西。
白,真想把你抓在手里,所有的一切,都抓在手里。到底是谁,先一步进入到你的世界,拥有炎国血脉才能施行的“血祭”解术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无论是谁,都该死——手中的玉佩倏然抓紧,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主子,要不要属下再加派人手去京都搜寻?”楚孤轩的沉默让他有些忐忑,不由提议出声。
“不用,我既醒来,白自会回来。”唇角一勾,他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手中的白色玉佩折射出越发清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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