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的覃大力无声的笑了!
大哥年长,熟读四书五经后,自己才到入学年纪。三弟更年幼,启蒙才三年,大哥便中了童生。等大哥高中,他和三弟却被爹以“资质愚钝”为借口,勒令辍学,回乡挣钱养家糊口。
他心头明镜着,流枫城多得是斗大的字儿一个不识的年轻人。爹同时供仨兄弟读书,又遇上了那场险些倾覆了整个家族的大风暴…爹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
可这并不代表,爹能如此偏心得没边了!
凭啥到他考童生时,爹却没收了他的文房四宝,把他锁在屋里,连考也不让他考,对外宣称他患病,生生害他错过了童生试?
他恨!
他气、他怒、他怨!
他大哭,又一阵大笑!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是他错误以为,那是自己的爹。而他,断然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儿!
可事实却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他清醒了。
正因为他看清楚了这些人内心的龌蹉,所以他才在杂货铺找了份活计,省得整天看见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可怜右厢房那头蠢猪,却把一身力气往地里头使。
他当真以为,自己把地种好了,多挣了几个铜子儿,那些个丑恶嘴脸就会让他回私塾读书?
呸!
别做梦了!
那些人更恨不能多添几头能累死累活,又心甘情愿供他们驱使的老耕牛。
哪还记得那些被抛弃的老耕牛心里都想些啥?
三弟应当也是恨的吧?
他想!
他回头,看着屋外那道紧盯着右厢房的背影。心头一阵冷笑!看来,他这离间计是起作用了。
闹吧,闹吧,闹吧!
闹得越厉害越好,最好把这个吃人的地方彻底颠散,那才好哩!
老覃家的稻谷,终于赶在时节上收进了仓。
众人松了口气。每亩多收了三五斗,却没让老覃头的脸多出一道笑容来。
望着稻草垛逐渐堆高,老覃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直到烟斗里的烟灰都熄灭了,依旧浑然不知。
“三伢子,你过来一下。”
冲着正攀在草垛上的覃宝山,老覃头招了招手。
覃宝山把挑回来的稻草挑在草垛上方,用支起的木杆固定,缠上草绳固定好,这才下了草垛。
庄稼地里就没有浪费一说,这些稻草挑回家,不但可以用做柴火,还可以盖屋顶、喂耕牛。更不要说上山村那边还有人造纸,这稻草可是制作草纸最好的原材料,拿出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穷苦人家可容不得浪费一星半点儿。
他拍了拍身上沾满的草屑,这才走到老覃头身前:“爹。”
老覃头吧嗒吧嗒老半天,才发现烟斗里早就没有了烟叶,这才收起,靠着手中的拐杖,昏暗的目光落到覃宝山身上。
“三伢子,这粮食,你可有好想法?”
覃宝山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神:“爹,三伢子能有啥想法?自然是爹怎么说,三伢子怎么做。”
这话明显让老覃头很满意,可那双蹙起了眉头,却半点没放松。
“爹已派人打探过,这粮价,不仅咱们小镇是这价,就连县城那边,除去路费也差不离。眼瞧着地里多收了三五斗,就算都卖了,怕比去年还少…”
老覃家耕种了几十亩地,就盼着这地头多些粮食,多出些收成来。
没曾想…却是这么个境况。
这事覃宝山也没撤,抓了抓后脑勺,他突然想到一个人:“爹,要不您再等等,三伢子再去打探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