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姜圣初:全都是一些没良心的东西,你们是不气死我憋死我你们就不快活!
姜圣初越想越是懊恼,他解下围布,向柴堆上一丢,气冲冲地出了门。
正好,国立县中有十多个学生自发组织的宣传队来到小镇好些天了,在河滩上瘩了个台子,正在唱现代新戏。
姜圣初在街道上空转了两个圈,便来到河滩上,也挤进人群里看戏去了。
那台上的‘旦角’竟然是李家大院的二小姐,而扮演小生的少爷据人隐隐约约的说,那还是李家小姐的相好呢!
姜圣初看戏本是心不在焉,开始时,见到男女同台,眉目传情,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惊怪,相反,似乎还嫌不足。
但是,当他见到台上李家大院的二小姐竟与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学生后园相约,并且破门出走时,却突然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觉得这戏就像是吴枣秀串通好了那些人来捉弄他似的:“这是叫人谋反作乱呀,怎么了得起的事,他李家大院出了这种女子不败下家来才怪!警察所的人还不赶快来抓人,真是白养了他们!”
第二天,姜圣初拿出“卫道士”气概,挥拳舞掌地骂街了:“我姓姜的可不是三块砖头架口锅的人家,能够不讲个君臣父子、国法家规么?我现在是长兄当父!有些人也不睁开眼睛瞧瞧,我是那么好欺侮的?进了姜家门便是我姜家人,看她能翻得了天!”
小镇人早知道是怎么回事,姜圣初不说,便没人管闲事,姜圣初上街下街一叫喊,也就有人出来附和,逗笑,观热闹了,更有一群小孩子尾随着他不远不近地起哄吵闹。
张仁茂骑在自家门口的条凳上开竹破篾,见姜圣初气势汹汹地出无头告示,便招呼他:“圣初老弟,又有什么事让你大动肝火了?”
“你就别装不知道吧,”姜胜初立定了,“算是我家门不幸,出了个扫帚星,丧门星,她有吃有穿有福享,却一心想逃,想飞,想上天,她还敢当我姜圣初是摊稀泥,会全都由着她,真是作的好梦,看我不打断她的骨头!”
“是说你老婆么?”张仁茂故意问。
“你能不知道是枣秀妹子这泼妇?”姜圣初对张仁茂唾沫横飞地说,“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附她的势,敢助她的威,*了我,我什么人也不认!”
“哟,枣秀怎么了?该没有给什么人勾引跑了吧?”张仁茂玩笑地警告姜圣初,“现在就时兴这种事。你姓姜,她姓吴,一旦走了你还能怎样?你没去看学生们演的那戏?”
“她敢!”姜圣初到底有些色厉内荏,“我就白养了她两张嘴这些年不成?算算看,这几年她们吃了我多少?别人供得起她三天五天,还能供得起她十年八年?”
后面这话姜圣初是朝黄大香家说的。
黄大香家里没人出来回话,因为张仁茂早为她们设计好了:姜圣初是个火暴性子,硬顶不得,只能软磨。
张仁茂继续兜圈子:
“我说圣初老弟,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张仁茂让出凳子来,“坐着说吧,我看你得找几个三亲六戚、或者保长甲长来,当面论一论,看吴枣秀吃了你家多少,花了你家多少,也为你家做了多少,讨个公论,免得日后生出是非来。”
姜圣初也听得出知道这话里有话,便一轰地站起来:“你们是算计着要坑害人么?告诉呢,我姜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来管!也用不到谁来论这个是非。。。 ”
“这就怪了,”张仁茂装作不解,“你自己不到处叫叫嚷嚷,外人谁管呢?本来是,即使吴枣秀不明不白死在你姜家,也不过是赔上口朱漆棺材,做个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就完了事!”
“七七四十九天道场?你替她想得好,谁见过哪家祖宗老子死了这么风光过?”姜圣初并不示弱,“我得在这里宣告各位街坊邻里,她吴枣秀要是找死,还先得自己安排张草席,我姜圣初没逼她,她若是真死了,我可不答应掘坑!”
“人命关天呢,吴枣秀就这么不值一文钱么?”张仁茂仗义执言了,“老弟,我说这事你可没想明白,你说你没逼死人,可她现时还有一张嘴,旁人还有一双眼,真死了人的话,你说得清么?你也不用提你姜家怎么有势,她吴家如何没人的话,别看虾子在生不见血,死了还遍身红呢!我说为人还是得存个良心才好呢。。。 ”
姜圣初到底心虚,一时语塞,不觉软了下来,朝围观的小孩子吼道:“你们跟着看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进屋喝口水吧,”张仁茂好心地劝姜圣初,“有些事我们兄弟间坐下来好好说说。”
姜圣初的气势缓和了许多,但心里不服,没肯进屋:“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家人等着要吃要穿要用,织布机子停了,哪有工夫坐着说闲话。”
“也是,”张仁茂并不强求姜圣初,“真是这样,那你就听我一句话吧,有事你和枣秀好好商量,她能听更好,不能听可千万别动蛮,办事得看时势,你不见那当官的老子还强不过拚命的儿子么?戏里面的话也有些道理呢!”
“什么道理!”姜圣初又愤愤然地高声大喊着,“这世界全被那些穿洋服,留西式头的家伙搅乱了,连几个学生也敢胡搅乱来──我才不怕──你替我告诉那个贱货,能赶紧回家,我便饶了她,要不然。。。 你看我,要不然。。。 哼!”
张仁茂知道姜圣初这会儿只是烫死的鸭子嘴硬,便认真告诉他:“你这话我能给你传到,不过,你心里得有个底,吴枣秀那脾气也是天生就了的!她的命不值钱,你犯得上去和她计较?”
姜圣初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你想让我怎么办?没人织布,几张嘴吃什么?”
“你对待枣秀就不能好一点么!你让她心平气和了,兴许她还是会回你姜家去的。。。”张仁茂推心置腹地劝导姜圣初。
姜圣初抓着头皮,不再吭声,站了一会,始终没有找到好说的话,只得悻悻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