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担忧也顶不了事!”黄大香再看一眼吴枣秀,觉得她那神情又像没有什么大不快活似的,“只是,你那性格呀,别娘来娘不好,爹来爹不好得罪了人呢!”
“哟,我得罪了谁呀!”吴枣秀放声笑起来,“我哪儿不好了,水我给你挑,茶我给你倒,没事找你烦,我什么不好了?我是命不好,阎王也不要罢了!”
吴枣秀在强装笑脸,这更加使黄大香纳闷,却又不便穷追穷问。
[解说]黄大香总是为别人担惊受怕,这是由于她也生活在诚惶诚恐的境遇之中。
夜深人静。幽幽的香火映照着红绸包裹的青石神,也映照着那黄纸写的寄名签。
黄大香洗净了手和脸,在临睡前,她没有忘记给青石神续上一柱清香。听着孩子从睡梦中送来平稳而安祥的鼾声,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宽慰。
黄大香虔诚地跪拜在神灵面前:她对冥冥中降临的神灵感恩载德,这是她的心曲得以倾诉,心绪得以平复的时刻,从而,让她总能够在世事的纷繁复杂中见到光明与希望。
石贤今天满七岁,正式上学了。黄大香给儿子邀来了几个要好的小伙伴,热热闹闹聚了一次餐。
[解说]孩子是黄大香生活的精神支柱。见到石贤可以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去上学读书,她就觉得所有的辛苦操劳,忧虑熬心都得到了报偿。
这些年来,在风霜雨雪的街头亭角里,黄大香熬着长夜的饥寒,耐着夏日的暑热,守候着每一名可能到来的顾客,期盼着每一份利薄的生意。
[解说]黄大香相信天公地道,神灵明鉴,只求凭天凭地凭良心去求取生存的一碗饭,一口水。因此,她遇事总不亏别人,无论是富人、穷人,得势的人、倒运的人,在她眼里都一视同仁。
刚来小镇,隔壁姜圣初卧病不起,举家哀哭,靠着黄大香的救助才度过了难关;
常有些衣不遮身,食不饱腹的人从黄大香这里得到过真挚的同情和帮衬。
[解说]贫困让狭隘的人自私而绝望,却让厚道的人宽容而坚强。
黄大香倾家荡产,姜圣初替她拍卖家什物件讨价还价出了力气,最后,他看上剩下的两条长凳,黄大香便爽快相送,自己只得用砖头搭床;
黄大香最大的债主李家大院算重她一笔利息,尽管她清楚地记得当时还债的情景,但不愿让账房先生为难,也就无争;
李墨霞借给她的私房钱不计利息,黄大香为李墨霞做了好些针线活也就不肯收取工钱;
张仁茂与吴枣秀有恩于黄大香,她便视张仁茂为兄长,视吴枣秀为妹妹,黄大香总是念念不忘寻找机会给予回报。
[返回]黄大香跪伏在神灵面前,也就是跪伏在生活的现实面前。她念念有辞:“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幻觉]在渺茫无边的大海里,神灵引渡的航船起伏在汹涌澎湃的波涛之上。
[返回]“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黄大香千万次地虔诚祷告:“求天地神明大慈大悲,保佑我的孩子平安地长大成人,保佑所有罪孽深沉,在世间受苦受难的人脱离无边苦海。”
[场景5]亏情李松福
[幻觉]在黄大香面前,浮现着李松福木讷却是痴情的身影,那份情意总让黄大香难堪,让她深感不安。此时,似乎这渡海慈航也遗落了他,黄大香甚至不知该如何向神佛祷告,也不知能为这个可怜人祈求些什么。
[插叙]当时,李松福不声不响搬走饮食店,只是为了把门面让给黄大香。自从黄大香明白地拒绝李松福那份痴情之后,李松福便少有来往,见着黄大香像做了亏心事一般,言语更少,但是,他痴情明明末灭。
李松福搬到街口上,房价加了一倍,而改装门面又花掉了一些钱,还停了好几天业。
开张营业那天,黄大香与吴枣秀去道贺,李松福没人帮他办茶待客,他本想免了这事,但既然有人来了,还燃响了鞭炮,他只得每人免费供一碗面条。不料这消息一传开,相识不相识的人都来了。
李松福是个老实人,只得勉为其难地供下去,结果他哭丧着脸,眼见着把存货都吃光了。
黄大香心里很不好受,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一个小镇的面食店,能摆两张三张台子就绰绰有余,根本用不上这么一个大铺面。
可现在让他更换门面很难,不该花的钱已经花了;不换呢,也很难,这房租还得长年付下去。
黄大香见李松福那疲惫不堪的模样,心里疼了,她担心这样下去很可能会闹出病来。
不幸,黄大香这预感应验了。开业不过三五天,李松福染上伤寒,躺倒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