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腯,你拒不承认与巫铮联手玷污并谋害吴氏女,你因何在事发之地?”
君辞到京兆郡是时候,案子已经在审理,她是从侧门入内,要绕过堂后才能到达审问的堂前,听到韩峰严肃的审问声音,她停下了脚步。
只听到陈腯敦厚的声音咬字清晰:“回禀使君,今日是巫幢主休沐日,巫幢主素来顽劣,将军恐他休沐惹是生非,便派我暗中跟随,我见巫幢主随一群人入了花楼,追至花楼时,被人用迷针扎晕,醒来后就在吴铁匠家中,吴家女已经遇害,巫幢主尚且昏迷在一侧。
我上前将巫幢主唤醒,吴铁匠便恰好归家,推开门见我二人衣衫不整,吴氏女横死于榻,误以为我二人便是糟蹋吴氏女之人,这才要杀了我二人,我二人闪躲间,引来了隔壁的差役,之后随吴铁匠被带到此处。”
“我已差人去花楼查过,主事人的确说你去花楼寻巫铮,然则他说未曾见到巫铮,此后你便自行寻人,再无人为你作证。”韩峰冷声道,“你说有人用迷针将你扎晕,是何人你可还记得?”
陈腯张了张口,仔细回想自己的是个女人,当时他好不容易寻到巫铮,满眼都是巫铮,有两个女郎从他身侧与他擦身而过,旋即他的肩膀便一痛,这个女人是何模样,他还真记不得。
“使君,我当时恰好看到巫幢主,一心只想去拦下巫幢主,与两名女子错身而过,随后便被人暗算昏厥。”陈腯如实回答。
“陈腯!你是午时入了花楼,午时一刻便去向成迷。而巫铮言说他未曾在花楼逗留,巳时末入了花楼,听同伴说有人跟踪他,便当在午时离开了花楼,之所以能记得是午时,只因他离去时,花楼供了正午的茶点,他因从后门走,便见到了仆役抬着茶点入正堂。”
韩峰的语气越发的凌厉:“你却说你在一刻钟之后,见到了巫铮!”
“故而,有人暗害我与巫幢主,请使君明察!”陈腯绷着脸,一身正气凛然。
“这是令吏带着劳隶妾查验吴氏女尸身的结果。”韩峰捏着一纸文书,眼神冰冷地盯着陈腯与巫铮,见二人一个面不改色,一个直到现在还是失魂落魄,便当着他们的面念出来,“令吏推断吴氏女应死于今日午时正,午时一刻到吴铁匠归家未时两刻,整整一个时辰有余,你二人皆无人证!”
君辞听到这里,转头对引她的差役道:“我可否见一见令吏与检查吴氏女尸身的劳隶妾?”
令吏是负责勘验尸体的官,而劳隶妾则是负责协助令吏检查尸身的犯人,这些犯人并不是自己犯了错,都是受到家族的牵连,都有些学识。
朝廷给这些劳隶一些赎罪的机会,类似于检查尸体这样的活计,达到一定的年限,便能摆脱奴籍。
吴氏女是女子,令吏是男人,自然不能侮辱死者身躯,就只能寻个劳隶妾,若是男人则称之为劳隶臣。
差役听了君辞的话,去请示了韩峰,韩峰并未阻拦,君辞很顺利就见到了令吏与劳隶妾。
“下官拜见将军。”
“免礼。”君辞抬了抬手,“我且问你们,吴铁匠家中可有异样?”
二人小心翼翼对视一眼,令吏诚惶诚恐问道:“将军所言的异样,是指何处?”
“你既为令吏,应当经手过不少类似案子,与往常相比,有何不同?”君辞问。
令吏听了之后仔细想了想道:“将军如此一说,下官倒是觉着有两处不同。一是吴氏女丧命之处,一片湿濡,是水浸湿了被褥,二是吴氏女身子格外冰寒。”
君辞闻言唇角一绽,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她早就知道,元铎要借助巫铮来对付她,只放巫铮一个人出去,哪怕元铎将人杀了,也嫁祸不到她的头上,休沐日被杀,巫家也恨不上她。
要和她扯上关系,就必须有她的人,她才把陈腯派去保护巫铮。
自然陈腯也是饵,一个元铎会用得上来牵连她的饵。元铎不是好对付之人,他一旦出手,陈腯很难逃得过他的圈套,君辞还派了小六暗中跟着陈腯。
吴氏女早就死了,在陈腯与巫铮被暗算之前,就死于非命,小六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她,陈腯与巫铮被带到吴铁匠家中,不久他们就搬了吴氏女回来。
本朝令吏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尸身什么时候死亡,不说精准推算,但却能八九不离十,可要陷害巫铮与陈腯,中间相差了可能一两个时辰,要误导令吏根据尸体的反应判断出错误的死亡时间,只有一个法子,将尸体藏在冰室。
如今是酷暑,冰室只有显贵之家才用得上!寻常富户都未必有,更遑论是藏尸的冰室!
令吏自己说完,也回过神来,他恍然大悟,又满眼忐忑。
他知道吴氏女不是他所断的时辰死亡,而真正的凶手涉及到能够用得起冰室的人!
“要与韩使君说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君辞淡淡看着令吏。
令吏既然派来负责这件事情,自然知道巫铮和陈腯的来历,君辞也来过太守府,他哪里敢糊弄:“下官这便去……”
等到令吏退下,君辞正要提步,一道声音喊住了她:“将军!”
君辞停下侧首看向始终低着头的劳隶妾,这个劳隶妾很瘦弱,她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秀丽清妍的脸,尽管有些污渍,尽管面色偏蜡黄,仍旧掩饰不了她的美貌,那双极其冷静的杏眼流露出一股难以窥见的沧桑:“将军,吴氏女甲缝之中有皮肉,玷污她之人,应是被她抓伤过。”
英气的细眉一挑,君辞仔细打量面前的劳隶妾:“你叫什么名字?”
“贱民吕荷华。”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君辞点了点头,就走了。
吕荷华的话对她确有帮助,她会酌情嘉奖或给予其所需。
等君辞到了正堂的时候,正堂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