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来得比应无臣预料得还快,他白日里接到君辞的书信,夜里就在晋阳见到君辞。
“燕军连失三城,已退出邵陵郡,你身为主公,却有心思顾他人之事。”君辞一见应无臣,就忍不住刺他。
应无臣的燕家军和萧邑的大军在邵陵郡对峙半年有余,你来我往,互有输赢,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十日前,萧邑忽然全军进攻,燕家军节节败退,如今整个邵陵郡都落入萧邑手中,萧邑大有乘胜追击之势,本应当是燕家军主心骨的应无臣,竟然设下大军意欲去定州掺和她之事。
“不过几座城池,且让萧邑志得意满几日。”应无臣云淡风轻,根本不将之放在眼里。
君辞抿唇盯着他,许久才气馁妥协:“你心中作何盘算?”
“我不愿你只身入博陵。”应无臣坦然开口,“周荣活着时,你能杀出大丞相府,周成文并无乃父之风,他的计量,你自是不在眼里。博陵郡纵有天罗地网,也未必能困得住你,可你莫要忘了,你是要把人活着带出来。”
就君辞一人,普天之下,没有一处是她不能如入无人之地。
可现在她要去救蔺知桓,蔺知桓只怕如今就吊着一口气,会成为她的负累。
“自是不如你去见一见应郎主省事。”君辞讥诮道,“我要用的人,让你去签卖身契来换?你倒是觉着这笔买卖合算。”
“卖身契?”应无臣微讶,旋即恍然,最后凝为唇角一抹意味深长之笑,“你说的不错,是卖身契。可这卖身契,也得有那身价方能兑现……”
英气的黛眉微皱,君辞:“你这是何意?”
深深凝望君辞一眼,应无臣负手抬步,迈入楼阁,凭栏远望:“我不会与你为敌。”
此地开阔,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屋舍在灰蒙蒙苍穹之下,显得清晰却又渺小。
君辞立在应无臣的身后,望着他挺拔宽阔的背影,凉风拉扯他的广袖,灰暗的天色之下,那一抹银蓝格外耀目。
“有些事,并非你我不愿,便能如意。”
她也不想和应无臣为敌,他们如今的确可以守望相助。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有其他的敌人,自是一致对外。
这一场征伐,他们若是不幸半路折戟,或许永无拔剑相向一日。
一旦日后他们两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他们身后跟随之人,那些为了他们战死的英魂,活着的英雄,都不容他们谁轻言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与泼天富贵。
他们身为主帅,这一刻受了他们的以命搏杀,日后就没有资格凭一己之私,而全身而退。
在君辞心里,从表兄死去的那一瞬,点燃她内心的野望。从她将元猷给她的封号昭告天下,她与应无臣注定有一战。
但她希望他们俩是正大光明且拼尽全力的一战,无论谁输谁赢,都是对彼此的尊重,以及对彼此麾下之人的交代。
“只要我不愿,便不会有那一日。”应无臣说得斩钉截铁,“南朝需得有我牵制萧邑,如今我尚且脱不得身。总有机会……总有机会,在你我敌对之前,我会寻到法子脱身,一如当初脱离应氏。”
南朝要是没有应无臣的牵制,整个南朝都落入萧邑手里,他迅速整顿好南朝,必会趁机联合周氏对付君辞,周成文在萧邑眼里不足为惧。
他如今不能退。
君辞倏地看着应无臣。
他在告诉她,他无心天下,不得不参与到这一场争霸之中,是为她拖延时间,足够她成长起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