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那个病了,你们饿吗?”莲转头问我们。
嘉措让边玛和宇琼去拿了些罐头、大饼和榨菜出来,大伙就站在冰天雪地里,互相抢着、争着,开着玩笑,边玛顺手在羊皮袄里揣了两个苹果。我身上披着嘉措的皮袄,心里暖呼呼的。
上车时,边玛掏出热呼呼的苹果给了莲和我。
过了色季拉山后,我们在鲁朗的小旅馆里住了一宿。往前走路虽险,但没冰,路况也好,就换成了卓一航开车。边玛和宇琼也回到了朗结车上。
这一路上就这样,莲开冰雪道,过了冰雪道由卓一航开车。偶尔,莲还帮朗结换一下。嘉措负责安排大伙儿的食宿,边玛和宇琼负责干活。
我呢?负责唱山歌,娱乐两位辛苦的外地司机。
进入怒江峡谷,车子一会儿在山巅一会儿在谷底,上下两千多米的落差,这种路况,卓一航倒是得心应手的。边玛和宇琼不时轮换着过来挤一下,赶也赶不下去,弄得朗结实在郁闷,说他们俩没良心,都想坐好车。“我们想听莲姐讲故事,你会讲吗?”那两位翻着白眼,照样争先恐后地往我们车上挤。
当然,如果换成莲开车的话,那两位就不会过来了,不仅如此,就是我也会跟着坐过去的。
无意中,淡然的莲成了我们的主心骨。
穿越了无数的峡谷,翻越了无数的大山。在转过一道弯后,突然看见前方路边出现了矮矮的土房子,心就猛然抽搐了一下,身子开始颤抖,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没任何预兆的就闯进了脑海,任我怎么摇头都驱赶不走。仿佛,自己的鲜血又在一点一点流失;仿佛,自己的心脉又在一寸一寸断掉。
不自觉地抓住莲的手,用力地捏着,呼吸变得急促,感觉窗外层层叠叠灰黄|色的山崖,随时都要挤压过来。
莲开始是诧异,继而明白,她把我转了过去,不让我再看窗外,将我的头轻轻地放在她肩上。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嘉措正对她感激地笑。
莲在我背上轻轻揉着,细声说:“安静,卓嘎啦,安静下来。跟我一起做深呼吸,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呼气。对,再来一次,吸气……呼气,好。让我们对所有的逝者和生者都保持敬畏,愿逝者安息,生者健康。很好,你安静下来了,听我虔诚地为你吟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藏婚(28)
在低声的呤唱中,我渐渐平静下来,慢慢入睡了。醒来时,看到的已是熟悉的山脉。
“说说你吧,卓嘎,想你的黑鹰了吗?”
“想啊,肯定又长大了不少吧。你们去后可要当心点哦,黑鹰可是个不认人的家伙!”听我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笑了,车厢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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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咬他?”莲朝嘉措努了努嘴。
“有可能!他走的时候,黑鹰才……”我想了一下,弯起自己的肘部比画了一下,“只有这么长,现在,肯定有我腿高了!”
“品相怎么样?”卓一航问。
“我不知道你说的品相是什么标准,反正黑鹰是我心里最棒的牧羊狗!”我说。
“一航,别动你那商人的歪脑子。卓嘎的黑鹰可不卖钱的。”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市侩?”卓一航笑。“我只是好奇,现在很难看到真正的藏獒。”
“真正的藏獒?什么意思?”听完嘉措的翻译,我有些不解,“藏獒就是藏獒,难道还有真的假的不成?”
“这个啊?还是让莲给你讲吧,这方面的知识,我们都比不过她。”卓一航转头说时,前面正开来一辆卡车,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却毫不在意地把方向盘一打就绕过了大卡车。
“听他胡说。”莲笑笑,“所谓藏獒的标准,那是人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制定出来的。殊不知藏獒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上千年,个体差异极大。就如咱们人类一样,每张脸都是不同的,难道能说你和我长相不一样,就不是人了吗?”
“莲,你的想法总是特别!”嘉措回过头来,看莲的眼光多了些崇敬。
“不过莲说得也有道理。人类总是自以为是地给其他物种定标准,不知道其他物种是不是也在给我们定标准呢?说我们这个是真正的人,那个不是。”卓一航说,我们都笑了。
莲看着我问:“你的黑鹰,会来接你吗?”
“如果扎西来,它就会来的。在家里,如果我不在,它只跟扎西。”我说。黑鹰,该是什么样子了?长高了吧?长大了吧?很久没给它挠痒痒了。以前它是喜欢那样玩的,没事儿时就躺在草地上,伸展着四肢,让我给它挠脖子。玩够后,便会用热情的小眼睛看着我,大舌头在我脸上舔个没完没了。
三天三夜,在看到那座熟悉的大雪山时,我兴奋极了,趴在车窗上,贪婪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后面车里,边玛和宇琼则一边一个从车窗探出半截身子,“呵呵”叫着,尖利的哨声穿透云霄。
蓦地,一条黑线从雪山深处扑来,沉闷的吠声在山谷里如雷般滚过。
“黑鹰……”我趴在车窗上,兴奋地叫,“莲,那是我的黑鹰,它来了!”
莲也挤过来,“在哪里?在哪里?”
“雪山那边的小路上,黑点,看到没?”
“看到了,那家伙个儿真大啊!”莲说,缩回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