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被枕边断断续续的泣声扰醒,借着微弱的烛火见萧羡鱼犹如一只遭人抛弃的小兽蜷缩成团,泪水湿枕。
他伸过手去抹掉眼泪,欲将人拥入怀中,脑子里却闪过了四年前的一幕,她也是这么包含哀求地说着这一句。
李萧结亲半年后,他公务在身相约他人泛舟湖上,不巧看见李淮生也在近处的另一艘船上,虽同朝为官,因李准生中榜名次与自己有较大差距,朝廷安排的官阶与职位不同,他始终与李淮生没有交集。
他心底恨意久而不散,却不愿去打扰她想要的生活。
想着她向来喜欢热闹,也不知今日李准生带没带她出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正当他小小的期许时,萧羡鱼果真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现身的那一刹那,沈珩发现自己的心好痛…半年而已,她消瘦如病态,双眼通红,讨好地递茶给李准生,说话小心翼翼的,“别生气了,别不理我,在外人面前给我个颜面…”
李淮生接过茶只喝了一口便泼进湖中,将茶盏塞回她手里,独自回舱,她默默抹掉泪珠子,深吸一口气,又微笑着跟了进去。
那一刻,他手中的杯子被握碎了,碎的还有自己的一颗心。
之后他便频频出京赶赴前线,一闲下来她的容颜和声音即刻汹涌闯进破碎的心里,难以拔除。
“同榻而眠,你为什么梦见的不是我…”低哑的声色中掺杂了无奈与不解。
沈珩了无睡意,夜半时分穿戴好后折回床边,无声地看着她的睡颜,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启门离去。
翌日,萧羡鱼起来后双眼涨得不像话,秀月说沈珩半夜就走了,她进来在床边守夜,听见她一晚上断断续续地哭。
“是我吵,是我不好,让他睡不安生才走的”这下,她原本就沉重不堪的心彻底砸进无底深渊。
正梳着妆,门口有个妈妈来传话,说二房那边请她过去,有要事。
秀月只好加紧手脚给萧羡鱼收拾好,用了点早膳就匆匆去了。
甫一入门,便见苗氏与康氏皆在,旁边还坐在一名年纪颇长的女道士,唯独不见沈梦红。
萧羡鱼向她们问好,苗氏满面愁容地叫她坐下,说有事相商。
萧羡鱼依言入座,苗氏用视线在她身上转遛两圈,看出今日她精神不佳,双眼底下虽是比往日扑多点脂粉,也没掩盖住那份颓青,定是昨夜与沈珩有了龃龉。
苗氏暗里高兴,却还是低压了声向众人说了那位女道长的身份。
“昨儿个高高兴兴去三清观烧香,母亲与这位太贤道长相谈甚欢,临走时道长说算一算母亲的安康,怎知一算…”沈梦红难过地用帕子掩鼻吸气,示意太贤道长说下去。
太贤道长是个过年四十,消瘦阔嘴的女修士,修于三清观有些年头,在官眷商妇中颇有名气,只看她甩下拂尘站起来,向康氏与萧羡鱼行礼。
“沈姑奶奶是我的老福主了,好几年不曾算卦,岂料这一算卦象显示姑奶奶安康在劫…临走前千叮万嘱一定要保重身子,不想昨夜便病倒了。”
苗氏惊慌起来:“可不就是一出山门便来了阵妖风邪雨!我与母亲同车,尽心尽力照顾,偏偏还是人算不如天算!道长说母亲安康在劫难逃,这可怎么办呐!”
康氏不免也惊吓到了,二姑子可是当家的人,一大堆家务事等着理了,“这这得叫大夫来瞧瞧啊,实在不行,使珩哥儿的名帖去请御医!”
太贤道长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是连夜被请下山来的,道医不分家,姑奶奶的情况怕是药石罔效,你们且随我去看看吧。”
众人前后进了沈梦红的寝室,里头昏暗沉沉,焚香极重,她躺在床榻之上,气息奄奄,对她们挥挥手,&ot;你们别靠过来…当心染了不好的东西…”
苗氏艾艾戚戚哭了起来,连带着康氏也红了眼。萧羡鱼观察了沈梦红半响,招一个伺候的婆子过来,小声问:“房中为何点那么浓的安神香?”
婆子回:“姑奶奶昨天回来后就不对劲了,又吃又喝的,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到了晚上怎么也睡不下,精神头特别好,我们就点了香给她,谁知后半夜里人非但没睡着,人的精神也直转急下,安神香加了量,可姑奶奶到现在都没睡过”
“去把厨房那伙人叫来,说我有话要问。”萧羡鱼决定从餐饮上查查,婆子立刻去了。
可是沈梦红有一定的年纪,膳食是比较简单的,萧羡鱼当着大伙的面问了个清楚,里头并没有提精生气的补品,那是什么能那么厉害吊住人的精神一直睡不下?
太贤道长此时又开口了:“都不需要找原因了,二姑奶奶就是被邪煞缠上了。”
苗氏忙问:“道长可有办法,一定要救救我母亲啊!”
太贤道长语重心长说道:“自然,姑奶奶与我有缘,我不会袖手旁观,但此事不得外传,免得节外生枝。”
萧羡鱼疑惑不已,鬼神之说她不是不敬畏,只是隐隐觉得沈梦红平时声若洪钟,气势汹汹,身子骨好得不行…这病来得好生蹊跷。
她说道:“兹事体大,还是得告诉二姑父、三叔和相爷。”
太贤道长缓缓摇头:“千万不要。那三位官场仕途阳气过正,尤其沈相本就接近真龙天子,更不能贸贸然靠近,否则阳气过盛冲了如今体虚的姑奶奶,命不久矣啊!所以这事也别让他们知道了,怕冥冥中也会有冲撞。另外未出阁的,出了阁的女儿与儿子们也不要知会了,煞气不祥,少一个知道便是少沾染一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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