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迫不及待要向怀袖询问幼子顺王在仙隐山上的情况。
她老人家如今越看怀袖越顺眼,一直知道怀袖能干,没想到真能把她最不听话的小儿子请下山。
怀袖道:“非我功劳,不过凑巧而已,顺王殿下原就打算下山为您祝寿,根本无需人去劝。”
然后怀袖又与太皇太后讲了一些道观里的事情,引得太皇太后听得入迷。
先前她也曾让人去请过这个小儿子,可从未有人像怀袖这样,仔细地观察了那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与她汇报,她倒是头回听说那仙隐观的后面都有哪些野花野菜,林中种了哪些果子,有哪些树木,那里的水是怎样的,石头是怎样的,有什么小动物,观中有哪几个小道童,都是什么身世,他们每日要做些什么,有什么乐趣。
听得她嘴角的笑就一直没下去,津津有味,也想跟她小儿子一道上山住去了。
怀袖说着说着,还掏出一本书,道:“顺王殿下还借了我这本书,让我带回来看。”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接过书,拿给太皇太后过目。
发愣的太皇太后回过神,接过来,翻看了下,也不是稀罕的书,不过她的小儿子,竟然主动给了别人东西?此事却很稀罕。
太皇太后把书还给怀袖:“他借你的,你就收着吧。这他既说的是借……应是要你还的吧?哀家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上山请他,不但没被撵下山,还被准下回再去的人。呵呵。”
怀袖道:“兴许是怀袖也仰慕道法自然吧。”
待怀袖走后。
太皇太后与身边最器重的陆嬷嬷商量:“你看平哥儿待怀袖是否有些不同?”
陆嬷嬷道:“瞧着确是与以往不一样。”
太皇太后有一心事,她年岁已长,将来更加无法看顾幼子顺王,顺王一生未娶妻,也无侍婢,似乎生来就无情无欲,十几岁就上山,说是寻仙问道,她觉得就是躲懒偷闲。
到这个岁数,她也没办法强迫顺王娶妻,合适的女子大抵也没有想嫁他的,以前也不是没逼过,可是一逼,他就直接躲进山里不出来,根本逮不住。
可她实在不忍心看到顺王真如此孑然一身,无子无后,他大哥已经去了,他现在就是还俗下山娶妻生子,应当也不会再被忌惮,实在不行,收个侍妾,留个孩子总好。
这个念头许多年来一直盘桓在她的心头,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也无法让顺王乐意。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顺王愿意接近的女人,太皇太后心下有几分意动,是不是能让怀袖去伺候顺王。
怀袖除了出身低点,什么都好,知书达理,美貌稳重,出身低也没事,左右也不是要当顺王妃。而且年纪也恰好,不算老,也不算太年轻,正是个合适人选。
且先前听说怀袖本来就想出宫嫁人,只是她家里人都不在了,无处可去,也没有合适的人家向她提亲,这才耽搁下来。
太皇太后将这个想法说给陆嬷嬷听:“你觉得怎样?”
陆嬷嬷道:“一切都好。只看皇上放不放人了。”
太皇太后颔首,皇上很器重这个女官,如今后位空悬,没有皇后管理后宫,正是因为有怀袖在,这才井井有条,没有乱了套,道:“那孩子是很能干。”
怀袖回到尚宫小院,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雪翡翠这两个小丫头一边伺候她洗澡,一边与她说:“……吓死我了,姑姑,那天陛下突然回宫找您,我们还在睡觉,被人从被子里拎出来,问你去哪了。”
怀袖笑了两声:“哈哈哈。”
雪翡着急地说:“您还笑!你赶紧给皇上去一封信,告诉他一声吧。真太可怕了。”
雪翠敲她脑袋:“你傻不傻?皇上现下肯定已经知道了啊。”
怀袖在外面玩了一趟回来,虽说中途出了点意外,但好歹透了几口气,现在又回宫,反而觉得比在那甚么避暑山庄要自在。总结便是,只要萧叡不在,她便自在。
趁萧叡还没回来,她还能再歇一歇。
《玉房经》她已经翻读学习得差不多了,明显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其中有些技巧,用在床笫之上,倒是屡次让她握住了主导,于此事上,也能让萧叡早点完事儿放人。
又看顺王给的《庄子》,她随意翻一页,看到一段广为人知的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以前便读到过。
常有人引以为感动,觉得这两条鱼在泉水干涸的情况下,还互相濡沫,是为仁义真情。
但顺王在边上写了另一句话:
“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若非泉水干涸,两条鱼也不至于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