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祠堂之时,恰是黄昏时分,流霞卷着飞云,顺着晚风缓缓流动。
金红色的光自天穹而来,将他们的衣衫映得格外明亮。
“真好看。”江禾慨叹道,又蹦蹦跳跳地指着京郊那座小山,“夫君,我们去那里吧!”
“去看日落吗?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他负手而行,含笑看着前方那个不肯好好走路的小兔子。
孰料她噘着嘴便跳了过来,拽住她的衣袖便晃:“来不及就不看了嘛,我们还可以看月亮,山上有一处小草屋,你之前说长大了带我去住,还算不算数嘛?”
“自然算的。”他摁住她躁动的小手,稳稳牵住她,又打趣道,“堂堂长公主殿下,怎得这般会撒娇。”
“你就偷着乐吧。”江禾轻哼一声,等了片刻,便坐上了红鸢从府中牵来的马车。
车轮不急不缓地向前滚动着,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不时掀起车帘看流动的景色。
“我已命人快马加鞭去收拾那处屋子了。”裴渊慢慢地抚着她的鬓发,“那条小溪旁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来找一找?”
她猛得一下坐起来:“什……什么东西?”
“比如,”他挑了挑眉,微微眯起眼,“某块石头上的字……”
想起自己刻那个“旻”字之时无甚力气,又大张旗鼓地招呼侍卫来的样子,江禾瞬间变得咬牙切齿。
“你怎么知道的!”
“嗯?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贿赂了一下苏欢。”
“可恶。”看着眼前笑意浓厚的人,江禾用力锤了他几下,“再也不要理你们了。”
可他却愈笑愈爽朗,恍然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竟与他渐渐重叠。
在彼此面前,他们终是各自找回了自己的模样。
日光缓缓退去,邀了明月挂上梢头。
山林间凉风疏疏,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煞是漆黑空寂,一向怕黑的她,心中却从未掀起过一丝慌张。
只因一路,有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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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涌,梅花落。
一季又一季的花前仆后继地开着,总有花谢,也总有花盛。
大沅走过了无数割城屈敌的黑暗岁月后,终于渐渐窥见了一片海清河晏。世人都称道当今陛下是难得的明君,长公主与首辅更是国之利刃,合力共开大沅盛世。
百姓拾穗时,不会记得他们三人之间曾各自爆发过多么不可挽回的冲突与矛盾,只在田垄之间肆意畅谈,歌颂着他们的功德,庆祝着风调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