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没忍住,可能是他最近打得太频繁了吧。”
“我的爸爸,是个警察,不过是没有编制的辅警,小时候看着爸爸穿着警服来接自己放学,觉得好骄傲啊,可是,显然他并不以此为傲,他不觉得辅警是正式的警察,他不觉得自己的工作骄傲,他一直想转正,但是都不顺利。”
“长此以往,他的脾气越发不好了,后来,他就开始打我了。”
“我记得很清楚,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布置了一篇作文,我最敬佩的人,我写了我的警察爸爸,作文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我很开心地回到家拿给爸爸看,但是没有预想中的夸赞,而是迎来了怒火。”
“他说你骄傲什么,你爸不就一个辅警,你骄傲什么。”
“他穿着警服,撕了我的作文,踢翻了椅子,随手拿起角落里的苍蝇拍就往我身上打。”
“事后,他愧疚地跟我道歉,说爸爸错了,以后不会了,他带我去吃了肯德基,还给我买了一只很大只的兔子娃娃,我抱着娃娃心里的恐惧似乎好了一些,可是,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后来但凡我成绩没考好,放松玩一会儿看会儿电视或者手机,或者他有什么不顺心了,就会迎来一顿打,一开始用苍蝇拍,后来用衣架,数据线,现在最常用数据线。”
“其实频率还好,不是三天两头打,幸运的话,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会挨打,我看他心情不好了,就会尽量躲在房间躲着他,而且他打的时候只要我不躲不哭不叫,很快就会停下来了。”
“是这一年来才变得比较频繁,大概是我妈妈升职外派了,而且想着离婚吧,我妈妈工作这几年越来越忙,我有跟她说爸爸打我,我很痛,很害怕,可是她顾不上啊,早出晚归,经常出差,她跟我爸吵过闹过,过后她出差了,我只会被打得更厉害。”
“后来我就不说了,后来她直接外派不回来了,今年春节的时候也没有回来,我爸逮着我打了,我不敢哭不敢躲,可是他还是打了好久。”
“我跑了,直接跑到反家暴庇护中心请求他们收留我,之前他们有组织去我们小区做宣传活动。”
“我在那里待了几天,他们带我去医院,温柔地跟我了解情况,给我做心理辅导,我真想就呆在那里啊,可是后来我爸爸还是来把我领回去了。”
“我后面才知道,因为这事他被停职了,他连辅警这份工作也没了。”
“后来几个月,他是不打我了,可是却让我更害怕了,他找工作不顺利,人也更加暴躁,虽然不打我,可是经常会砸东西,边砸边骂,说我害他丢了工作,说我是扫把星,我躲在房间,他就往我门上砸。”
“不砸不骂的时候,有时候就冷言冷语地极尽嘲讽,说我那么有本事怎么还回来?让我再去举报他,回头他留案底我就光荣了。”
“而更多的时候是不说话,阴深深恶狠狠地看着我,这种日子好像比以前打我的时候更煎熬了。”
“今年开学,我妈回来了一趟,要跟他离婚,但是不带我,我爸说她想得美,然后就僵持不下了,两个人开始打官司,然后我爸就又开始打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天的越来越难了,越来越看不到希望,一天天的没有个尽头。”
“我时常在想,当时我如果没有去反家暴庇护中心,我爸爸如果没有因为这事被调查停职,我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我爸自从停职后,就不再做饭收拾家里了,每天回去都是乱糟糟的,满地砸碎的酒瓶碎片,饿了几次后我就都在外面吃好了再回去,尽管没有一次我是想回去的。”
“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又能去哪里呢?最终不是还会被领回去。”
“我爸不做饭后,我妈开始每个月会转1500块给我当生活费,学费学杂费说了也会转给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跟她说我爸又打我了,打我打得厉害,能不能转给我些钱我自己出去外面住,她转给了我2000块,没有别的话。”
“我跟她的聊天页面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一句话,回过一个字了,都是转账信息。”
“今天我爸打我,还摔了我的手机,那副样子,像是要把我活活打死,我以为我什么也不敢了的,可是还是跑了……”
沈清慈噙着满眼眶的泪,咬着牙不敢落下来,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涂抹药膏上,时不时微微地摇头想跟她说不是这样的,会好起来的。
可是嘴唇几次张合,却压根说不出任何的话,嗓子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吴文莉的声音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件跟她毫不相干的事,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你可以,你可以住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到毕业,到上大学。”沈清慈最终哽咽道。
吴文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除了她父母,没有人有义务负担她,她的爸妈不负责,其他人就更不能麻烦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过来麻烦清慈的。
原本她只想静静待一晚,可不知怎的,现在竟然倾述了这么多,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了,也好久好久没人陪伴了。
“文莉?”
“不,清慈,我不能住这里。”吴文莉很坚定,一晚就够了,这里太好了,好得像做梦一样,但不属于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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