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爹娘不肯接受孩儿,昙儿不明白。”萧昙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哽咽。
秦大富闻言,咬牙紧闭双眸,深吸一口气后,方才睁开双眼,缓缓起身。
“那日你走后,阳儿与那金钗行了拜堂礼,却是一夜未眠,第二日大早,便来与我辞行,说是要花钱招些人手,将寒州各城与落雪城之间,那被大雪阻断的山路打通,好让其他城里的援军,尽快到达落雪城,这样便可以让你们的胜算多加几分,少几分危险。”
萧昙闻言差点腿一软,跌坐下去,泪花闪烁着道:“那些山路便是晴朗日子,也多有塌方和碎石,何况如今大雪封山,情况更加险峻,他一行商握笔之人,又怎能去得了那种地方。”
“我当时便也是这般劝他,可他偏不听,果然,天不遂人愿,第三天他们遇到了雪崩,秦阳被埋雪堆里两个时辰,方才被救出来,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脊柱已被砸断,便是请了薛神医夫妇,也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所以孩子啊,绝非我们对你有什么想法,只是我们再过不久,便要失去自己的孩子,又怎忍心看着阳儿最爱的你,为他守一辈子活寡。”
说着说着秦大富已是和林月霞,相拥而泣。
听闻此言的萧昙,则是脑袋一片空白,她拼命的摇着头,转身便踏出了门,抓住门外丫鬟的手,绝望的哭喊道:“我相公在哪?秦郎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林月霞本想过去阻止,却被秦大富拉了回来:“让她去,她喊出了那句相公,我们阳儿便也无憾了。”
房间内秦大富咬着牙,落着泪,林月霞则已经悲泣到几近崩溃。
偌大的秦府,丫鬟带着萧昙一路小跑着,终于来到了秦阳的房间。
也正是这时,一个端着铜盆的下人,走了出来。
这下人萧昙认识,正是时常跟在秦阳身边的常贵。
常贵刚一见到萧昙,顿时一惊,手中的铜盆掉落到了地上,盆里是方才,常贵帮秦阳擦拭身子的粘稠浓水和血水,而那块原本洁白的毛巾,已经变的肮脏不堪。
噗通一声,常贵跪了下来,接着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少奶奶,少爷他……”
这一声不仅将萧昙,震的差点昏了过去。
同时也将房内的秦阳哭的方寸大乱。
萧昙再也没有犹豫半分,直接推门而入。
腥臭味和药草味,直扑萧昙的鼻腔,萧昙丝毫没有在意,她继续快步走了进去,却突然又停下了步子。
她最不愿相信,且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映入了眼帘。
他看到那瘫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秦阳。
而秦阳却是拼命的挤出一丝笑容。面对着萧昙。
萧昙的泪水瞬间花了双颊,她捂住嘴巴,那双美丽的眸子大睁着,许久她才迈开了步子。
“昙儿……别……哭,我……没事。”
秦阳不知花了多少的气力,才让他这句话得以完整的说出来。
萧昙轻轻的坐到秦阳的身边。
从来都只是秦阳将她捧在手心里,可今日萧昙却单手轻轻的捧住了秦阳的脸颊。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句话,秦阳想过无数次,
他想过某一天清晨,他站在落雪城的西门,兴高采烈的迎接着凯旋的萧昙,萧昙下马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秦阳甚至都想好了如何回答,“不晚,只要你能回来,多久都不晚。”
而已经受伤后的秦阳,也想过某一天,萧昙回归来之时,只能站在一座看似无比气派的墓碑前,哭花了妆容,痛彻心扉的说上这句话,而墓地里的自己,也会回上一句,“忘了我,好好活下去,若有来生,我还愿意等你。”
秦阳甚至想过,一个乌黑的天地间,四处飘荡着幽魂,前方便是九幽之地的忘川河,漆黑的河面上,放着点点亮闪的魂魄之光,忘川河上一个蓑衣斗笠的老者撑着船,船上站着一袭白衣,容颜清丽的萧昙,她死在了清风城,比自己早了一点,她在等着自己,而自己见到萧昙的第一句话,正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阳想过无数次和萧昙重逢的画面,可却从未想过,是在这般狼狈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
秦阳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