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宽慰自己?
苏宝珠眨眨眼,起身蹬蹬蹬跑到窗子旁,探出半个身子东看西看,好一阵张望。
缘觉问她在做什么。
苏宝珠一本正经回答:“我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缘觉怔楞了下,旋即嘴角翘了翘。
“你笑啦!”苏宝珠跑回他身边,双手支着下巴盯着他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再笑笑嘛。”
缘觉重新板起面孔。
苏宝珠鼻子轻轻哼了声,“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竹叶轻摇,光的碎屑在禅室间静静流动,少女的眉眼说不出的生动。
缘觉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他想,即便母亲再派人阻止他进宫,他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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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缘觉作保,南妈妈还是不大放心,叮嘱苏宝珠警醒点,“吉祥几个不能进宫伺候,你自己多注意,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接,尽量与王家姑娘在一处。如果安阳欺负你,你就直接跑到崔太妃面前哭——她是有名的佛爷,面子总要做做的。”
苏宝珠却道:“只要蛊毒不发作,其它都是小事。”
南妈妈不由叹气:“总缠着缘觉师父也不是办法——如果他云游四方,你还跟着他到处流浪吗?咱们得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苏宝珠一下子沉默了,照现在的情况,她中的蛊毒只有下蛊之人才能彻底解掉,而那个南疆怪人,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根本寻不到踪迹。
蓦地,一张艳丽浓烈的脸出现在脑海,苏宝珠呼吸一窒,三伏的天,竟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分明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阴冷的气质却让人浑身起栗,活像个勾魂的厉鬼。
苏宝珠重重叹出口浊气:找不到他,或许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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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临近,藩王、节度使、属国公使,还有诸多地方官或亲来,或派子侄心腹纷纷来京祝寿,长安城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等到正日子那天,坊间到处张灯结彩,扎起彩坊花棚,家家户户摆上香案鲜花,道旁的树都挂满了绢花彩旗,将整个长安城装点花团锦簇,香气缭绕,宛如仙境。
按旧例,皇上寿诞,登丹凤楼以受万民叩拜,今日早早有上千百姓在丹凤门外聚集,等着瞻仰龙颜——虽说戒备森严,普通人连城墙根儿都没法靠近,根本看不真切,可人们都爱凑热闹,哪怕就看到个影子,日后也有吹嘘的资本了。
这边钟楼鼓楼撞响了,长安城内外各大寺庙立刻跟上,钟声鼓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悠荡的钟声中,丹凤楼最高一层出现若干人影,登时鼓乐齐鸣,呼喝声连成一片,人们如倒伏的麦子一样跪拜下去,所有人山呼万岁,那叫一个热闹隆重。
离城门有些距离的街巷那头,南妈妈看着城楼上那道身影,经年未见,已变得分外陌生,但从衣着和周围侍者卑躬屈膝的姿态来看,应是那个人无疑。
她眼中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却是一闪即过,快得让旁边的进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进宝小声禀报:“姑娘已从建福门进宫,同行的有王家四位姑娘,招财、吉祥、如意都在宫门外候着,我们的人手也埋在附近,有情况随时可调动。”
又捧出一封信,“姚州刚刚送到。”
南妈妈接过,没有立刻拆信,等回到马车上才打开。
是苏老爷的亲笔信,那个给苏宝珠下蛊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此前他们一直找错了方向,只当那人是南疆来的,一门心思在南疆各处翻找。还是一个湘西老巴代告诉他们,普通情蛊一次交合即可解除,这种一次之后会蛰伏,且对对方有记忆的蛊虫极为罕见,极难养成。近几十年来,只有南诏国细奴公主养蛊成功。
可细奴公主早在二十年前于荆州坠江而亡了。
苏老爷不死心,派人偷偷在细奴公主的衣冠冢附近打探,守了半个多月,终于看到一个十七八的男子来祭奠细奴公主。
那男子的模样和苏宝珠的描述非常相似,苏老爷断定,此人九成九就是给宝贝女儿下蛊的混蛋!
可惜盯梢的太笨,把人跟丢了。
不过苏老爷也说了,他往荆州暗中派了许多人手,肯定会把这只狡猾的狐狸揪出来,让南妈妈和宝珠在京城多呆一阵,等他把这只狐狸剥了皮再回家。
南妈妈把信扔到一边,眉毛眼皮是霍霍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