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怨的目光,和噩梦一样困扰温静很多年。
“高考怎么样啊,有没有想去的大学?”温萍又笑问。
“n大。”林苗答得很干脆。
“n大?”温萍意外,“那不是温静的学校吗?你也喜欢那里吗?”
“那是我哥喜欢的学校。”
“哦……”温萍尴尬,“那挺好的。”
“以后就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了。”林苗冰冷的眼神直逼温静,“温静姐是我的学姐,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照顾”两个字咬重音节。
温家晚饭是姐夫做的,烧的一桌好菜,还从车后备箱拿来两瓶上好的白酒孝敬,老丈人被哄得心花怒放,举杯畅饮,说起这些年养孩子的心得。
大致意思就是养女儿不容易,如果没有合适的彩礼钱,还真舍不得她们嫁出去。
听到彩礼钱,姐夫的笑有些僵硬,好在温父并没有狮子大张口,只按照当地风俗来讲,八万八彩礼和五金,多不算多,少不算少,都在正常接收范围内。
温静耳朵自动忽视大人们的谈论,低头敲字聊天,旁边的温熠眼尖手快,看到她的手机牌子,立马夺来查看:“这不是新版苹果吗,你哪来的钱买的?”
这事儿缘由只有温萍知道,她早就烦小弟的行为,帮忙夺回来,“关你屁事。”
“妈,你给我姐的生活费都被她乱花了。”温熠开始告状,“上次我看中那两千的鞋你都没舍得,转眼就给我姐买新手机?你偏心。”
温母面露难色,因为她知道,温静的新手机并不是她买的。
之前的生活费,也因为温静在做兼职,断断续续缩水了。
“别人弄坏她的手机,赔给她的,你瞎叫什么?”温萍训斥,“你还说咱妈偏心,那鞋柜里你那破鞋七八双,哪一双低于一千了?我和你二姐冬天羽绒服最贵的才五百。”
许是多年堆积的压抑,许是父亲毫无愧色去要彩礼钱,许是男友在场所给予的底气,温萍终于爆发出小宇宙,声音极大的嘶吼控诉着。
一个温馨的小家,错杂的内部结构被嘶吼出来,嫉与妒善与恶,爱与偏爱如同丝线一样缠绕,剪不断理还乱,没人说做父母的不爱她们,就像冬日里的真假羊毛衫,母亲自己连假货都舍不得穿,尽己所能给予姐妹两更好的,只是她把最好的,给了小儿子。
温静坐在中间,听他们的争论声,回忆起和林叙在一起的时候,原来吵闹是分级别的,歌舞烟酒的喧闹,赛车引擎飞驰赛场的声响,并不会给人带来不安,支离破碎的人言人语才会。
有这么一刻,她突然很想他。
晚八点,温静洗完澡,把头发吹至半干,自然披落。
温萍敲门进来,眼还红肿,脸色苍白。
事情导火线是温静和温熠,最为受伤的却是温萍和母亲,母女两都是多愁善感的,对一些事情心知肚明,在意得也最多。
“我突然理解你为什么当初会和林家那小子玩。”温萍忽然说。
温静梳着头发,默不作声。
“家里太乱了,跟个泥潭似的。”温萍说,“他是能伸手拉你上来的人。”
在柴米油盐的生活里,有人给你唱诗与远方。
大姐竟然才发现,邻居家的小男孩,对曾经的温静有着怎样的意义和影响。
最初的最初,他的逝世让他们以为,温静只是失去一个朋友,才变得抑郁寡欢,其实她丢的是一段绳索,少年的离去,又让她坠落到世俗的生活里,没人给她唱情歌,没人带她去玩耍。
温萍问:“你喜欢林叙吗?”
少年活着的时候对温静是真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赶着往她这边送,跟疼自家妹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