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温从阳还是没能真正作出决定。
他当然不是没表态。每隔几天,他就“下定决心”去找李如蕙说话,要放走她。
但每次,他又会被李如蕙的眼泪和哭求劝回心意。
纪明遥分毫不急。
温从阳是多情,却重情又容易心软。这是他的缺点,也是她可以利用的优点。
他现在为李如蕙犹疑、耽延越久,将来便越会对她愧疚。对一个心软的人来说,有时愧疚比喜欢更深刻。
当然,如果李如蕙嫁人后过得不好,他也有非常大的概率会对李如蕙愧疚。他可能会暗中照顾李如蕙,也可能会再把人接回来——如果他父母不许,他也可能会另找一处房舍安置她。
这都是他能做的。
理国公府上两代男子皆不曾纳妾,不代表温家会严格要求温从阳也不许纳妾。
但无论如何,纪明遥无法接受和其他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所以,在每一个温从阳放走李如蕙失败,不敢面对她的夜晚,她都如平常一样,与他同坐相伴、同床安歇,对他从不催促、更无责怪。
她说过,会给他时间慢慢地想,谨慎做决定。
而或许是因为迟迟未能给她一个准确结果而心虚胆怯,也或许是真的喜欢她,愿意“尊重”她的意愿——温从阳终究算不上一个坏人,与她同床了一个多月,他始终没有越界碰过她。
他也守住了他们至今还未圆房的秘密。
这让纪明遥感到一丝——宽慰。
先这么过着吧。
——坐在窗边,望着燥起来的院中夏日景象,纪明遥如此想着。
而这个夏天,京城的风云涌动比她心中方寸之间剧烈百倍。
皇帝欲立刘淑妃为后,遭到以齐国侯、安国公为首的十数家勋贵、武将的激烈反对。
中书省、六部等朝中重臣几乎无人表态。
而以广宜长公主和驸马为首,大半皇亲都旗帜鲜明地支持皇帝。他们以“立后乃帝王家事,外臣不得置喙”为由,对齐国侯等进行了激烈抨击,甚至上升到这一系人是不敬皇权、有谋逆之心!
理国公府完全置身事外。
理国伯坚持着没被安国公说动,从未在公开场合谈论过皇帝立新后之事,更没在朝堂之上骂过刘淑妃。
所以,朝上的骂战也就没有波及到理国公府里的人。
倒是何夫人继母所出的兄弟广川子,被广宜公主骂了一句,问他自己就是继室所出之子,反对陛下立后之前,怎么不先把自己老母亲送回家里,再自尽以向陛下证明维护“元配”的决心?
广川子是温从阳的亲舅舅,现在,也是纪明遥名分上的舅舅。他母亲荣老夫人,纪明遥也要称呼一声“外祖母”或“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被牵连得只能称病,暂时没脸再见人了。
纪明遥随何夫人去广川侯府探望过一次。
荣老夫人精神倒还好,待她也慈和,拉着她的手,笑呵呵说了好一会话。
但她被广川侯府的同辈姊妹妯娌带出正堂后,在廊下便听见荣老夫人对何夫人抱怨儿子:“你说他和人家瞎掺和什么劲儿!齐国侯是六殿下的亲舅舅,安国公那也是个国公,他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儿,就敢和陛下对着来……倒是他没牵连了你吧?”
何夫人是与理国伯吵了一架。
但她也不算被广川子牵连。
她是真心实意觉得刘淑妃不当为后:
若立了刘淑妃,先皇后留下的嫡子六皇子可怎么办?
理国伯骂:
陛下爱立谁就立谁,与她什么相干!这样多嘴多舌,哪天牵连到家里也没脸就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