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黯然垂首,微弱的火光照闪出他眸中的自责与落寞:“我帮不了你……我是不是很没用……”
心中抽疼,却是欢喜的,他并没有将我遗忘。我握紧了他的手,汲取着他的温暖:“不……我知道你一向……疼惜我。”
“可恨唐容氏与马贼,竟然逼迫你一个柔弱女子……”猛地,他一拳捶在床榻上,低低的闷响。
“西宁哥哥……”我一惊,拿起他的手,心疼的握在手中,眉梢蕴了一圈苦涩而平静的笑纹,“是我命苦,怨不得旁人。”
西宁怀宇清瘦的面庞倏然抽紧,愤而慨然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保护不了一个心爱的女子——”
眉心一热,鼻端酸涩,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落泪,此时,清泪簌簌陷落,止不住地滑下脸庞,心中那方最柔软的角落激烈荡漾。他在说,我是他心爱的女子,他在说,他爱我……我痴痴地望着他,这张英俊的脸庞,多次沉浮在午夜销梦,已成此生不灭的印记,只是,如今已不再是唯一,这张属于年少情怀的脸庞,即将尘封在岁月流光的深处。
刹那间,我克制不住地扑进他的怀中,痛哭流涕——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让我痛哭、发泄的怀抱。
他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嗓音暗哑:“对不起,情儿……假如当时我带你远走高飞,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我曾向爹请求娶你为妻,我爹不同意,后来,经我再三追问,我爹才将百年前的往事告知于我。”
任凭泪水蜿蜒成河,我呢喃道:“百年前?什么事?”
“我家首条家规:西宁氏子孙,不得与端木氏婚配。违者,男子即刻逐出、永不入祠,女子沉塘!”顶上传来刚硬的声音,让人心惊胆颤。
我深深一怔,想不到西宁氏的家规如此严苛,可是,为何有这么一条家规呢?西宁氏与端木氏真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吗?
西宁怀宇摆正我的坐姿,拉过软被盖在我身上:“你知道我朝神武帝吧。”
我点点头,幽幽道:“神武帝乃我朝第三帝,孝德皇后亦是端木氏。”
“当年,神武帝还是皇子,与我先祖西宁城一同爱上孝德皇后。神武帝风流不羁、傲岸不群,西宁城风骨俊隽、儒雅神飞,时常相携游荡于大江南北。那年,他们来到繁华的扬州,认识了年方十六的孝德皇后,于是定下君子盟约:赢得芳心者,娶其为妻。输者,永远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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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慢 凤箫吟(6)
想当时,大凌正是盛世景象,四海归心,国泰民安。我追问道:“那孝德皇后自己的心意呢?喜欢哪个?当时她知晓两人的身份吗?”
西宁怀宇抚摸着我的脸颊,温然道:“并不知晓,我爹说,孝德皇后喜欢神武帝的风趣、喜欢西宁城的儒雅,真正喜欢的,是西宁城的风骨与专一。”
“世间女子,莫不是期盼寻得一个真心待己的良人!后来呢,如何?”
“没过几日,西宁城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两人匆匆赶回洛都。神武帝趁着西宁城悲痛的档儿,再次南下扬州,欺瞒孝德皇后,谎称西宁城特意让他赶来相告:西宁城赶回洛都奔丧,为双亲逼迫,不得已娶妻。接着,神武帝趁虚而入,获得孝德皇后的好感。禀明孝德皇后双亲之后,神武帝将她带到洛都,纳为正妃。”
心中恍然,我唏嘘道:“神武帝耍手段得到佳人芳心,也算煞费苦心了。不过,孝德皇后没有一点怀疑吗?为何不亲自问问西宁城呢?”
“内中曲折,自是无法知晓了。婚后不久,孝德皇后知晓神武帝故意欺瞒,然而,事已至此,亦是无可奈何。所幸,神武帝登基之后,便立她为后,更为了博得她展颜一笑,冷落后宫殊色红颜,独宠十年。”
我惊讶道:“独宠十年?神武帝也算痴心痴情了,十年之后呢?色衰而爱驰?”
西宁怀宇感慨道:“神武期间,西南、西北战事频繁,神武帝忧愁国事,两次御驾亲征,孝德皇后自是尽心伺候,忧思过甚,又经受多次生育之苦,正当风华正茂之年,撒手西去……”
“撒手西去?”我愣愣出口,一世绝代风华,原是挡不住岁月流光的侵蚀。
西宁怀宇扶着我的身子,灼灼看我,眸中异光流动:“还有一件事,事关家规。神武帝登基之后,秘密下旨于西宁氏:西宁氏子孙不得与端木氏婚配。我爹说,神武帝不单是担心后代皇家子孙重蹈覆辙,亦是担心,西宁氏与端木氏结成秦晋之好,两门望族一旦联合,掌控半壁江山,权势煊天,若有异心,皇家无法控制。因此,才有这么一道密旨。”
原来如此!不单单是太皇太后所说的三十年前的往事,百年前的一道密旨,早已阻隔我与西宁怀宇的姻缘。
西宁怀宇双手抚摸着我泪水干涩的脸庞,冷峻的脸上暗影摇漾:“情儿,这一世,我们注定有缘无份。今夜,我来此的目的……便是: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你的家族,也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答应我,好么?”
我楚楚地望着他,望进他的眼底,想要探出一些更深彻的心意。
他绝然坚定道:“天无绝人之路,那白痴皇帝,想也不会对你如何。他日……我一定还你自由之身,不受胁迫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