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乔从看到手术刀口开始,心脏像是被用同样锋利的刀片划开一个口子,呼呼地漏着风,吹得他血液寒凉,牙关打颤。
内脏被血淋淋扯出来,打了麻醉还会不会有知觉,如果有知觉,是不是恨一个叫纪乔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五脏六腑空了一个位置,再也补不回来了。
恍惚间手上突然多了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纪乔绷不住,想起裴多律说的,他又来图谋他的婚姻,本不值得的。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纪乔被烫了似的,把结婚证塞给裴多律,低着头钻进洗手间。
中途经过宣誓厅,大红喜色的背景,点缀鲜花的宣誓台,一对领完证的小夫妻一人拿着一本结婚证,靠在一起笑容满面地定格住人生最重要的场景之一。
【无论贫穷富有,顺意失意,健康与否,他们都会和对方在一起。】
摄影师照完这一对,看见纪乔热情道:“你们需要照相吗?”
这对新人绝对是这家民政局开业以来的颜值天花板,摄影师摩拳擦掌,他以前也给明星照过,卸完妆还没眼前这个人好看。
纪乔摇摇头:“谢谢,不用了,我们赶时间。”
摄影师咋舌,赶时间?
他一转头,看见另一个新人踱步过来,没话找话地寒暄了句:“工作都挺忙的哈。”
裴多律拿着两本结婚证,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在他三米开外,新婚夫妻喜气洋洋地挑选最好看的宣誓照。
“这张,这张好看,我发朋友圈。”
“这张不行,老公你这张笑得嘴都歪了。”
“我娶老婆我高兴嘛!”
裴多律一人拿着两本,浑身一股凄凄冷冷的落寞感,他打开结婚证,半小时前在摄影师极力强调下两人终于对镜头露出一个微笑,拍了一张证件照。
他想起五年前,纪乔的手机摄像功能总是最先进的,老爱偷拍他,被发现就恃靓行凶,要求他笑一个,不然不像男友视角。
裴多律扯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将两本格格不入的结婚证收进西裤口袋。
纪乔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捧起水冲了几把脸,把控制不住的泪水冲刷干净,才抬起头,用纸巾擦干净水珠。
凉水冲淡了眼尾的红意,只余鬓角挂着些水。
纪乔逼迫自己冷静。
刚刚领证,默契不提前尘才是最好的,像裴正那样的人,伤痛都喜欢藏在心里,决计不喜被人假借关心之名谈论。
不对,不是裴正了,是裴多律。
纪乔在口中默念了几十遍裴多律的名字,让自己适应前男友的新名字。
多律多律……是多多律己的意思吗?
告诫自己不能放纵糟蹋身体,还是告诫自己不要放纵感情?
因为“喜欢你没有好下场”。
纪乔深吸了口气,走了出去,在大厅找到等候的裴多律,一股气说出准备好的话。
他抽离了感情,不敢泄露出一点,努力让脑子麻木一些。
“你把保单和结婚证、身份证复印件给我,我去找盛悦保险,应该几个工作日就会处理了。”
保单被裴多律没收了似的,拿了就没还给他,裴多律该不会怀疑他想独吞钱吧?
“你放心,我不会独吞的,等两百万到账我就打你卡上,然后我们就离婚……前后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
纪乔絮絮叨叨,裴多律却仿佛没在听,他的视线落在纪乔的脖颈,白衬衫领口被打湿了,布料变得透明,紧紧贴着锁骨,中央鼓出微微一圈。
裴多律毫无预兆地伸手,拇指和食指挑开衣领,中指一勾,一条红绳带出。
红绳下端栓着一个戒圈大小的平安符,布制的,丝线绣着“平安”二字。
平安符是鼓着的,裴多律两指一捏,感受到里头是一圈戒指。
“唔——”纪乔被带着凉意的指尖撩得腰一抖,险些叫出声。
“干嘛?”
裴多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