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开始于汉代的“太平道”与“五斗米道”。先秦的道家是哲学上的学派,到了汉代才成为宗教。六朝时有“干君道”(即太平道)、“天师道”(即五斗米道)、“皇家道”等。宋金以后,炼养派分南宗、北宗;符箓科教派分为“龙虎”(即天师道,又称正一教)、閤皂、茅山三宗。
道教炼养派注重修仙长生之术,所炼的丹分为外丹、内丹。外丹是黄白术,末流演变为点金术,成为化学的前身,中外相同。内丹是炼气,化为内功与内家拳术,以及医学上针灸、经脉与穴道的研究,末流演变为房中术。
道教末流所吹嘘的本事,是世俗人生的理想,既能财富无穷、长生不老、性能力特强,又能召仙降妖、招魂捉鬼,所以掌握了世俗最高权力的帝王也大感兴趣。北宋之末,徽宗皇帝对道教尤其着迷,命道教的领导人册封他为“教主道君皇帝”。
金兵占领中国北方后,北方百姓流离失所,惨受欺压,陕西、山东、河北一带兴起了三个新的道教教派,称为“全真教”、“大道教”、“太一教”,结纳平民,隐然和异族的统治者对抗,其中尤以全真教声势最盛。
全真教不尚符箓烧炼,而以苦己利人为宗,所以大得百姓的尊敬。全真教属于道教中的北宗。元朝虞集《道园学古录》一书中说:“昔者汴宋之将亡,而道士家之说,诡幻益盛,乃有豪杰之士,佯狂玩世,志之所存,则求返其真而已,谓之全真。士有识变乱之机者,往往从之,门户颇宽弘,杂出乎期间者不可胜纪。而涧饮谷食,耐辛苦寒暑,坚忍人之所不能堪,力行人之所不能守,以自致于道,亦颇有所述于世。”
【王重阳】
全真教的教祖是王喆。(这“喆”字也有写作三个“吉”字重叠的,两个字的声音意义都和“哲”字相同。)关于他的生平,终南山重阳宫有一大碑,上刻刘祖谦所撰的《重阳仙迹记》,其中说:“师咸阳人,姓王氏,名喆,字知明,重阳其号。美须髯,目长于口,形质魁伟,任气好侠,少读书,系学籍,又隶名武选。天眷初,以财雄乡里……后于南时村掘地为隧,封高数尺,榜曰:‘活死人墓’。……大定丁亥夏,焚其居,人争赴救,师婆姿舞于火边,且作歌以见意。诂旦东迈,遥达宁海,首会马钰于怡老亭。马亦儒流中豪杰者,与其家人孙氏俱执弟子礼。又得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等七人,号马曰丹阳、谭曰长真、刘曰长生、丘曰长春、王曰玉阳、郝曰广宁、孙曰清净散人……若其出神入梦、掷伞投冠、腾凌灭没之事,皆其权智,非师之本教,学者期闻大道,无溺于方技可矣。”
金密国公金源铸撰有《全真教祖碑》,其中说:“先生美须髯,大目,身长六尺余寸,气豪言辩,以此得众。家业丰厚,以粟贷贫人……有谭玉者,患大风疾垂死,乞为弟子,先生以涤面余水赐之,盥竟,眉发俨然如旧,顿亲道气萧洒,训名处端,号长真子。又有登州栖霞县丘哥者,幼亡父母,未尝读书,来礼,先生使掌文翰,自后日记千余言,亦善吟咏,训名处机,号长春子者是也。后愿礼师者云集,先生诮骂捶楚以磨炼之,往往散去,得先生道者,马谭丘而已。八年三月,凿洞昆仑山,于岭上采石为用,不意有巨石飞落,人皆悚栗,先生振威大喝,其石屹然而止。山间樵苏者欢呼作礼,远近服其神变。又或餐瓦石,或现二首坐庵中。……九年己丑四月,宁海周伯通者,邀先生住庵,榜曰金莲堂,夜有神光照耀如昼,人以为火灾,近之,见先生行光明中。……至登州,游蓬莱阁下观海,忽发飓风,人见先生随风吹入海中,惊讶间,有顷复跃出,唯遗失簪冠而已,移时,却见逐水波泛泛而出。或言先生目秀者,即示以病眸;或夸先生无漏者,即于州衙前登溷。凡为变异,人不可测者,皆此类也。……于宁海途中,先生掷油伞于空,伞乘风而起,至查山王处一庵,其伞始堕,至掷处已二百余里也。……与众别曰:‘我将归矣!’众乞留颂。先生曰:‘我于长安栾村吕道人庵壁上书矣。’枕左肱而逝。众皆号恸。先生复起曰:‘何哭乎?’于是呼马公附身密语。……铭之曰:咸阳之属,曰大魏村,山川温丽,实生异人。幼之发秀,长而不群,工乎谈笑,妙于斯文。又善骑射,健勇绝伦。以文非时,复意于武,勘定祸乱,志欲斯举。文武二进,天不我与……”
碑文中叙述王重阳许多希奇古怪的事迹,自然不可尽信,喝斥飞岩、口嚼瓦石、堕海不溺、掷伞飞行等等,或许是他显示一些武功,而传闻者加以夸大。人家说他内功深厚,不必大小便,他即刻在官府衙门前大小便,作风十分幽默。
清末广东东莞陈友珊著有《长春道教源流》八卷,考证王重阳曾起兵与金兵相抗,其中说:“王重阳,有宋之忠义也……据此则重阳不惟忠愤,且实曾纠众与金兵抗矣。金时碑记,有所忌惮,不敢显言。”
【全真七子】
全真七子都名显当世,他们的事迹在碑文或书籍记载中流传下来。碑文和书籍都很多,重要的书籍有《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七真年谱》、《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甘水仙源录》、《金莲正宗记》、《金莲正宗仙源像传》等。
元王利用《无为真人马宗师道行碑》:“马师钰,字玄宝,号丹阳子……山东宁海州人……中元后,重阳祖师造其席,与之瓜,即从蒂而食,询其故,曰:‘甘从苦中来。’问:‘奚自?’曰:‘终南。不远三千里,特来扶醉人。’……遂心服而师事之。祖师感化非一,师悟……头分三髻,三髻者,三‘吉’字,祖师讳也。十四年秋,与三道友言志于秦渡镇,师曰:‘斗贫。’谭曰:‘斗是。’刘曰:‘斗志。’丘曰:‘斗闲。’师曰:‘夫道以无心为体,忘言为用,柔弱为本,清净为基。节饮食,绝思虑,静坐以调息,安寝以养气。心不驰则性定,形不劳则精至,神不扰则丹结,然后灭情于虚,宁神于极,不出户庭而妙道得矣。’”
金密国公铸《谭真人仙迹碑铭》:“谭公处端,字通正,号长真子,初名玉,宁海州人,其父即镠镣之工,每以己生资济贫窘……往执弟子礼,重阳使宿庵中。时严冬飞雪,藉海藻而寐,重阳展足令抱之,少顷,汗流被体,如罩身炊甑中,拂晓以盥余水使涤面,月余,疾顿愈,由是推心敬事。”王重阳伸脚令谭处端抱住,谭感全身发热,当是王重阳以内功为他治病,盥余水中可能含有药物,涤面月余而风疾痊愈,这说法自比“全真教祖碑”中简单的叙述更能入信。
金秦志安《长生真人刘宗师道行碑》:“刘先生处玄,字通妙,号长生子,东莱之武官庄人……承安丁巳,章宗召问至道之要。先生对曰:‘寡嗜欲则身安,薄赋敛则国泰。’”
《元史·丘处机传》:“丘处机,登州栖霞人,自号长春子……金宋之季,俱遣使来召,不赴。岁己卯,太祖自乃蛮命近臣彻伯尔刘仲禄持诏求之……处机乃与弟子十有八人同往见焉……经数十国,为地万有余里……既见,太祖大悦,赐食,设庐帐甚饬。太祖时方西征,日事攻战。处机每言:‘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杀人。’及问为治之方,则以敬天爱民为本。问长生久视之道,则告以清心寡欲为要。太祖深契其言,曰:‘天赐仙翁,以悟朕志。’命左右书之,且以训诸子焉。于是锡之虎符,副以玺书,不斥其名,惟曰‘神仙’……时国兵践蹂中原,河南北尤盛,民罹俘戮,无所逃命。处机还燕,使其徒持牒招求于战伐之余,于是为人奴者得复为良,与滨死而得更生者,毋虑二三万人,中州人至今称道之。”
元姚燧《王宗师道行碑铭》:“玉阳体玄广度真人王处一,宁海东牟人……尝俯大壑,一足跂立,观者目瞬毛竖,舌挢然不能下,称为‘铁脚仙’。洞居九年,制炼形魄。长春颂以诗,有‘九夏迎阳立,三冬抱雪眠’语。出游齐鲁间,大肆其术,度人逐鬼、踣盗碎石……或以为善幻诬民,因召饮可鸩。真人出门,戒其徒先凿池灌水,挠而浊之,往则持杯尽饮,曰:‘吾贫人也,未尝从人丐取。今幸见招,愿丐余杯,以尽君欢。’与之,又尽饮,归,解衣浴池中,有顷,池水沸涸,以故不死。……或谗其善幻,世宗试而鸩之,见不可杀,悔怒,逐谗者。”
元徐琰《郝宗师道德碑》:“郝师大通,字太古,号广宁子,宁海人……研精于易,因通阴阳律历之术,性不乐仕进,慕司马季主、严君平之为人,以卜筮自晦……乃弃家礼重阳于烟霞洞,求为弟子,重阳……解纳衣,去其袖而与之,曰:‘勿患无袖,汝当自成’,盖传法之意也。”《续文献通考》:“广宁坐赵州桥下,儿童戏累石为塔于其顶,嘱以勿坏,头竟不侧,河水溢,不动,亦不伤。”
据《续文献通考》及《登州府志》:“孙仙姑不二,号清净散人,宁海县忠显幼女……父以配马丹阳,生三子。丹阳既弃家从道,重阳祖师画骷髅劝化之,又画天堂一轴示之。姑弃三子诣金莲堂祈度。重阳赠以诗,改今名,遂授以道要。”
【《长春真人西游记》】
丘处机远赴西域去见成吉思汗的事迹,随行弟子李志常著有《长春真人西游记》(有王国维校注本)一书,详述经过及旅途见闻。
《长春真人西游记》载有丘处机旅途中的一首长诗:“金山东畔阴山西,千岩万壑攒深溪。溪边乱石当道卧,古今不许道轮蹄。前年军兴二太子(即察合台),修道架桥彻溪水。今年吾道欲西行,车马喧阗复经此。银山铁壁千万重,争头竞角夸清雄。日出下观沧海近,月明上与天河通。参天松如笔管直,森森动有百余尺。万株相倚郁苍苍,一鸟不鸣空寂寂,羊肠孟门压太行,比斯大略犹寻常。双车上下苦敦颠,百骑前后多惊惶。天池海在山头上,百里镜空含万象。县车束马西下山,四十八桥低万丈。河南海北山无穷,千变万化规模同。未若兹山太奇绝,磊落峭拔加神功。我来时当八九月,半山已上皆为雪。山前草木晓如春,山后衣衾冷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