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曾华放弃书记专车,骑着摩托车进村入户,冒着寒风实地考察桐漯河,在村民家吃饭交伙食费的讯息在镇政府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有好事者把章小飞作风漂浮,在村干部家中大吃大喝,被曾华当众严厉斥责的消息添油加醋,编成小故事,在干部职工中传得有鼻子有眼,沸沸扬扬。
章小飞面对大家异样的眼神,背后指指点点,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感到无地自容。
第二天,柏城镇政府大部分干部都骑着摩托车上班,早早的到镇机关食堂吃早餐后,骑着摩托车进村。极少数人信息不灵,被蒙在鼓里,仍开车下乡,被人暗骂是傻逼,不识时务。
从此之后,镇干部下村一般只敢在村干部家里逗留片刻,交待任务后,就到田间地头,或走家串户了解情况,落实各项政策和措施。大家一反常态,不敢在村干部家里吃饭,或回镇机关食堂就餐,或由村组干部安排吃排饭,轮流在村民家里吃饭。吃完饭后,坚决按规定交给村民中餐伙食费20元,晚餐伙食费10元。
从白吃白喝到交纳伙食费,一个月几百块打水漂了,大部分镇干部心里不舒服。有的人暗骂曾华假正经,伪道学,破坏潜规则,不顾干部生死。但牢骚归牢骚,骂归骂,谁也不敢顶风对抗。
镇村干部大鱼大肉,大吃大喝现象基本绝迹,这是后话。
李学针在曾华手里吃瘪后,大部分镇干部幸灾乐祸,对他是敬鬼神而远之,很多干部与他划清界线,断绝来往,他自然不能及时获取此类信息。
第三天早晨八点多,李学针照例准备坐专车下乡,见书记专车司机小文正在帮食堂倒垃圾,便好奇地问:“小文,曾书记呢,他还没下乡?”
小文瞥了李学针一眼说:“曾书记七点钟就下村了。”
李学珍更为惊讶:“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呢?他自己开车下乡吗?”
小文翻了个白眼,象看怪物般瞧着李学针:“李镇长,你不知道曾书记每天都是骑摩托车下村的吗?我已经失业了。”
“在机关食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厨房人手紧张,曾书记叫我暂时给食堂打杂。”
“李镇长,你是不是有点孤陋寡闻了?”小文话语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
李学珍吃惊不已,十分尴尬,默不作声地离开。他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这两天大家的眼光都这么怪异,那是对他的同情、怜悯、嘲讽加鄙弃。小文生性粗鲁,口无遮拦,对他露骨嘲讽,丝毫不给他脸面。放在过去,他肯定会跳起来破口大骂。如果小文敢还嘴,他会毫不犹豫地两耳光甩过去。
虎落平阳遭犬欺。他一夜之间,在柏城镇从君临天下变成孤家寡人,面对冷嘲热讽只能忍声吞气。
李学针让司机把车停回车库,让司机找辆摩托车,坐在其背后下村。
曾华对此一无所知,他一如既往地按自己的作息规律行事,风里来雨里去,走村串户,实地勘察,探究良策,晚上九点多钟回到镇政府。
曾华用三天时间,按计划走访了东南西北中十个重点烤烟村,拜访了几十名老村干部、老党员,看望了二十多户贫困户,身上2000多元现金花得衣兜朝天,分文不留。
3月13日晚上八点半,曾华略显疲惫,回到了镇政府办公室,和云飞共同翻阅各组上报的材料。
各组的材料基本上空洞无物,陈词老调,乏善可陈。表面光鲜亮丽,实际毫无用处。刘真、刘善、杨伟组的材料也不例外。
曾华心想,人的脑筋僵化,思维固化多么可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转变柏城镇干部思想观念,冲破旧框框束缚绝非一朝一夕能成,要持之以恒,久久为功。自己操之过急,会事倍功半,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所以,要及时调整策略,给大家转变思想观念的缓冲时间。
曾华立即打电话给刘善。刘善下午向曾华汇报,说他遵照曾华10号晚上的安排,已把汪维仁违纪违规的材料搜集齐全,并与杨伟沟通,只等镇党委过会,把他的村支书、村主任职务一撸到底。
曾华建议根据“惩前毙后,治病救人”原则,暂时免除汪维仁的村书记职务,保留村主任职务,以观后效。刘善是何等聪明之人,知道曾华在给他台阶下,对上对下都有交待,霎时感动得稀里哗啦。
曾华和李学针通话,商量如何处理牛仁。李学针在电话里言誓旦旦,表示只要不把牛仁移送司法,不开除其公职,镇党委对牛仁的任何处分他都理解支持。
曾华回到宿舍,已经十点多钟了。他依约打电话给刘真,请他到宿舍来谈。他随后洗了把冷水脸,让略略发胀的脑袋冷静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