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饱之后又爬回了贮藏室,之后估计自己又睡过去了,因为当我清醒后环顾四周,只剩我独自一人了。令人烦躁的轰鸣声仍在继续,我轻声呼唤着牧师,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我又摸索着爬到了厨房的门口处。天还没黑,我借着亮光看到了此刻正在那个三角形缺口处仰卧着的牧师。我看不到他的头,因为他的肩膀是弓着的,只是能够辨认出他正盯着外面的火星人出神。
接下来又有几次类似于引擎一般的声音响起,轰鸣声将房子也带动得颤抖起来。我从缺口向外望去,树梢被阳光洒满了金黄,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而宁静。我瞅了瞅牧师,弯着腰,尽量避开地上的碎片,轻轻地往他那边挪过去。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当我触碰到他的腿,他吃惊地跳起来,这震动还将屋外面的一块泥巴震落下来,掉在地上造成了不小的响动。我怕他大喊出声,赶紧抓住他的手,然后又猫着腰蹲了好长时间不敢动弹。随后我又转过去看了看我们的避难所。因为墙灰掉落,一个垂直形状的条形裂口出现在坍塌的房子上,我小心翼翼地起身跨过房梁,隔裂口向外看去,如果没记错昨夜还有一条僻静的乡间小道在那里,现在早已消失不见。
我们第一次进去的房子正中间就是第五个圆筒掉落的位置,现在整个房子已经被炸成了碎片,地面上到处都是房屋的残渣。在原来地基底下出现了一个深洞,圆筒就被埋在里面。这个沙坑超过了原来沃金的那一个,巨大的冲力令土壤飞溅出去,在四周形成一个大大的土堆,甚至将后面的房子也遮住了。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狠狠地在地上砸了一下。我们所在的房子被震得倒向后面,前半边包括底部都被毁坏殆尽。幸运的是后面的厨房和贮藏室逃过一劫,被废墟和泥土掩盖了一半。大堆的泥土将我们所在的房子包围起来,除了对着圆筒的那一面。我们正在圆筒所在的大圆坑的边上,可以看到坑里面不断忙碌的火星人。身后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沉重打击声,还有不断从裂口处飘进来的绿色蒸汽。
此时的圆筒已经被打开了,一个金属怪物站在土坑另一边的灌木丛中,那里堆满了砂石,金属怪物已经没有火星人操控了,静静地直立在辽阔的夜空下。虽然为了方便起见,我已经在前面对土坑的情况做了描述,但是应该说明的是最开始我并没有马上注意到圆筒和大坑,因为我的注意力被一个奇异的挖土装置吸引过去,那个东西由机械制成,通身闪着光,此外还有一个外形非常奇怪的生物正在大坑的边缘笨拙地爬行。
最开始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机械装置所吸引,这个复杂的装置在后来被我们称为修理机器,通过研究以其为代表的火星人带来的机械,我们大大改善了自己的机械设计理念。看到它的第一印象,更像是一只金属蜘蛛,五条腿上都具有灵活的关节,身上还附带着数不清由关节组成的棒子杆子,一些类似于触手的东西不断地在周围伸伸缩缩。其中大部分触手都是缩着的状态,有三个比较长的触手伸出来,握着从外壳上拿出来的棒子和杆子,看样子是要强化一下圆筒的桶壁。修理机器将这些工具们取出来之后高高举起,又把他们放在身后的地上。
虽然这些修理机器身披金属铠甲,但是其动作娴熟程度可以说已经超越了人类,令你无法把它当做一件机器来对待。虽然一般的战斗机器也拥有如动物一般的行动能力,也拥有复杂严谨的设计结构,但是都无法与这台修理机器相提并论。大部分人根本无缘亲眼看到这种机器,或者只能从画家的笔下了解来自想象的描绘,或者只能从如我这般并不称职的描述者口中得知大概的框架,然后自己在脑海中创造,这种机器最难了理解之处就在于它具备了鲜活的有机生物的特质。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幅插图,来自于一本小册子,那本小册子跟其他许多小册子一样,对于这场战争进行了最早的描述。当时的画家明显只是浅略地描述了一种战斗机,其形象是一个类似于高跷的东西,下面由三根笔直的杆子架起来,只能够重复做着相同的动作,完全称不上灵巧和敏捷,也违背了事实的真相。可笑的是当时的小册子非常流行,在这里提一下,是为了顺便匡正有些读者一直存留着的错误印象。如果将它们对比于火星人,便无异于将蜡像对比于真人,其效果还不如没有来得好。
前面提过,最开始我没有将这些修理机器当成机械对待,以为那是一只闪着金属光的生物,类似于螃蟹之类的。它的全部活动由火星人通过触手控制,火星人便是那螃蟹的蟹壳部分。随后我才觉察到,远处爬行着的灵巧机器,与那闪着光泽的灰色蟹壳简直如出一辙,就此才终于了解到修理机器的真正原理。明白了之后,也就没有那么好奇了,我的好奇心再次聚焦在火星人身上。由于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模糊印象,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情,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客观观察。再者,我隐藏得很隐蔽,丝毫没有动弹,完全有时间慢慢观察。
不得不说,我从来想象不出地球上的生物会长成这个样子。巨大的圆形脑袋,足足有四英尺,脑袋的前面是一张脸,上面没有用来呼吸的鼻孔,由此推测他们也不存在味觉。它们的一双眼睛非常大,而且带有颜色,一个肉肉的类似于鼻子的东西摆在嘴的下面。在巨型大头的后面有一张紧紧的鼓膜,应该是它的耳朵了,这种说法得到了后来的解剖证实,但是在地球稠密的空气中,他们的这种耳朵完全起不了作用。还有十六根细长的触手分布在嘴巴的四周,就像一根根鞭子似的,分成两束,挂在嘴边,每一边有八根。著名的解剖学家豪维斯教授后来为这些触手起了名字,称它们为“手”。记得第一次看到火星人的时候,他们正在努力从坑里爬出来,所依赖的正是自己的这些“手”。当时由于受到重力影响,他们无法从坑里爬出,但是可想而知,如果换成在火星上,这些手的灵活程度一定不会比人类逊色。
这里顺便提下火星人的身体内部构造,他们的内部结构都很简单,也基本相同。大脑占据了最大的部分,无数条从大脑发出的神经将其与眼睛耳朵和触手联系在一起。肺的体积也很大,与其相连的是嘴巴,剩下的部分就是血管和心脏了。通过他们皮肤上不断发出的痉挛动作可以推断,他们的肺部在地球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根本原因就是大气的稠密度,以及产生的附加重量。
以上就是火星人的全部器官了,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竟然没有消化器官!要知道,在我们人类身上,消化器官可是占据了重要的部分!是的,他们只有一个超大的脑袋,没有内脏,也完全不需要进食,当然也就谈不上消化了。他们用来补充能量的方式就是将其他动物的鲜血注入自己体内。这里有必要说一下,我就曾亲眼目睹他们将动物的鲜血注射到自己的静脉里。当时的情景令我不忍直视,导致现在根本无法进行详细的描述。只能简单地概括一下,他们使用的工具是很小的注射器,将血从鲜活的动物体,更多的是还活着的人身上抽出来,接着在注射到自己的血管里……
虽然这样的做法会令我们厌恶甚至毛骨悚然,但是回过头想想对于那些被我们当成餐桌食物的小动物来说,我们的进食方式不是同样的令人厌恶吗?
稍微算计一下便可以得出结论,相较于我们人类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还吃东西并消化食物,这种直接的注射行为无疑更加便捷也更加有效。各种器官、管道、和腺体组成了人类的身体二分之一,然后他们又将各种食物转化为血液。我们的体力相当一部分在消化的物理过程和化学反应中消耗掉,而且我们的思绪也很容易受其影响。火星人至少完全不用担心内脏是否完好,不像地球人那样,是否拥有一个健康的肝脏,也会成为我们高兴或者苦恼的原因。
火星人喜欢将人类作为自己补充能量的来源,这一点其实不难解释,只要研究下他们从火星上带来的动物食品就可以找到答案。后来这些动物的骨骼被人类找到,经研究确定其属于两足动物,高约六英尺,骨骼很脆弱,呈海绵状,圆形的脑袋直立着,大大的眼睛被嵌在眼眶里。大概每个圆筒里都备了两到三个这样的动物,在出发之前就将它们杀死了,其实即便不被杀死,这些动物也不可能活很久,因为它们的骨骼是那么松软,只要一站起来便会立即折断。
在这里,我还要再添加一些细节,是一开始被我们忽略掉的。我觉得这些细节能够帮助一些对火星人并不熟悉的读者,尽快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更加清晰的形象,更加深入地了解我们这些可怕的敌人。
首先从生理方面讲,与地球人相比,他们有三点奇特之处。第一他们从来不睡觉,就像我们的心脏从未停止跳动一样,因为他们完全不需要靠类似于睡眠这种间接式休息来达到恢复肌肉组织的目的,这也解释了他们几乎甚至从未有过疲劳的感觉的原因。虽然在地球上行为受到了影响,但是他们依然没有停歇过,24小时都在不间断地工作,简直比地球上最勤劳的蚂蚁还要能干。
第二,火星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性别区分,如此也就不带有性别原因造成的情绪波动。后来有材料证实,在战争期间真的有火星人出生,他的出生方式很特别,与生育人连接在一起,像个慢慢长大的小肉芽。如果你见过长在百合花球茎上的花芽或者珊瑚虫的幼虫,就不难理解当时的画面。
这种生殖方式在地球人身上早已不复存在,甚至在高等动物中间也不存在。确切地说这是一种原始的生殖方式。只有在一些低等生物,甚至较高等的脊椎动物中,才会有无性繁殖与有性繁殖并存的现象,有性繁殖依然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没想到,这一点在火星上竟然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