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早班的长途汽车驶入了高速公路的第一个休息站。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乘客纷纷下车走动,上个厕所或是买份早饭。
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什么。
“上车前我见过他正面,真的超帅!”
“是吧是吧,他一直拿围巾遮了下半张脸在睡觉,我看他眼线那么长就知道肯定好看。”
“他的手也好好看,又细又长,苏死了!”
“六点过就上车了,他肯定没吃早饭,我们给他买点吧。”
她们口中那位超帅的男生,正坐在第一排靠着车窗熟睡。
深灰的羊绒围巾,浅灰的呢子大衣,跟周围的油腻大叔们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精致漂亮得像刚从杂志封面走下来的明星。
女生们买了牛奶跟面包,悄悄放到那男生的怀里,压着笑红着脸跑开了。
等钟意醒来时,车已进站。
售票员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到合意县的乘客请拿好行李,按顺序下车。”
钟意忙要起身,忽然摸到怀里的面包跟牛奶,怔住了。
售票员看到这位漂亮男生醒了,呵呵笑道:“拿着吧,有人请你吃的。”
售票员说的是县城方言,尾音上扬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钟意便回了她一笑,起身下了车。
从长途汽车站出发,还有五六公里才能到墓园。
这段路没有公交,只有非法营运的小三轮车。
钟意180的个子挤在狭小的车厢里,头都无法伸直。
他旁边坐了个抱小孩的大妈,怀里的胖小子两三岁大,正一脸严肃地盯着钟意手里的早餐。
钟意迟疑地把面包递给他,被那小子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手里不放,吓得他赶紧喝了几口牛奶,用眼神跟那小子对抗:这是我的,你吃面包就好。
几番颠簸,终于来到了墓园大门处。
平日里的墓园门可罗雀,偌大的一片山头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身影穿梭其中。
钟意拾阶而上,在一排矮松林立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墓碑上的照片总是生前最好看的那一张,或端正或浅笑,盈盈注目着每年来几次的扫墓人。
钟意抬头,照片中的母亲微微垂目,唇边噙着一弯娇笑,目光偏向左侧,似在看着什么。
这照片是某年中秋照的,那天父亲难得赶回来同他们一起过节,母亲很是高兴。
当晚的照片中,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张。
“妈,小意来看你了。”
钟意蹲下身,拨了拨刘海,藏住额头的纱布,淡笑道:“走路不晓得撞了,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我的保送通过了,是B大,本来我还想考港大的,这下可以提前放松了。下半年我就去北京念书了,可能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看您,别怪我哦。”
临近中午的阳光细细铺满了山头,大理石的墓碑泛着幽光,远处有零星的鸟叫,呀呀几声激起层层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