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查,那个自称二十六岁、疏勒王城出身的厨工,颤抖着说出自己的身份和住处时,高景轩的心中已如明镜般清晰。他回想起那只麻色鸽子精准飞入左手第二间房的情景,心中断定这位戴羊皮毡帽、面容混杂的汉子与那鸽子背后的秘密紧密相连。
高景轩不动声色,继续对货栈内的其他人进行细致入微的查验。经过一番盘问,他惊讶地发现,这座看似普通的货栈内仅有五名真正的伙计和帮工,而其余人等虽持有路引身份,但举止间流露出的种种可疑迹象,让他断定这里不仅是突骑施细作潜伏的据点,更是一个藏污纳垢、罪恶横生的地方。
心中有了计较,高景轩将那名企图逃逸、最终被张强擒获的汉子单独隔离在一间空屋内。他抽出腿侧的短刀,猛击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厉声喝道:“说吧!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那汉子被吓得面如土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官、官爷,小人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高景轩的眼神如寒冰般冷冽,他冷声道:“此货栈之主尼葛罗已现形,你等作为帮工伙计,岂能置身事外?你若想活命,就老实交代。”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汉子终于崩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乞求饶命。他自称库巴,本是疏勒镇的良民,不幸被尼葛罗胁迫,被迫参与送信、处理赃物等不法勾当。在高景轩的威逼利诱下,库巴颤抖着吐露了货栈内的秘密。
他透露,货栈内实际上有四伙势力:第一伙是龟兹国商人勒巴特,一个中年胖子,身着华丽绸缎,手下有两人,专门经营朝廷严禁的刀剑弓箭等武器,私下里贩卖给西域各族;第二伙则是狂风盗首领云鼎天,他满脸胡须,身披狼皮,凶悍异常,因家族被吐蕃人所灭,对吐蕃人怀有极深的仇恨,此次带了四名手下前来,意图不明。
高景轩听后,心中不禁暗自惊叹,这座不起眼的货栈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深不可测的阴谋。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库巴,语气严厉地警告道:“你若能全力协助本官破获此案,或许还能减轻你的罪责;但若有丝毫隐瞒或包庇,本官定将严惩不贷!”
库巴见状,连忙点头如捣蒜,誓要戴罪立功,以换取一线生机。高景轩则借此机会,进一步深挖货栈的秘密,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好充分的准备。
在库巴的进一步供述中,高景轩得知了第三拨人的真实身份——那位骨瘦嶙峋、眼窝深陷却身着华丽的老者吉巴姆,竟是疏勒国粮食界的巨头,其影响力之广,足以撼动整个国家的粮食市场。他囤积的粮食如山般高耸,多数竟是为了走私至吐蕃,少数则预备与狂风盗云鼎天进行交易,各怀鬼胎,目的不一。
而谈及第四拨人,赫连昆仑这个名字更是让高景轩心中一震。这位面容冷峻、宛若死灰的中年男子,竟是疏勒地下珠宝界的无冕之王,其销赃手段之高明,财富之巨,足以让任何人为之侧目。他以低廉的价格搜集赃物,再将其运往中原高价售出,其背后的利益链条之复杂,令人咋舌。
面对这些各自领域的霸主,高景轩心中虽有戒备,却也未曾料到他们竟会如此巧合地齐聚一堂。他深知,这绝非偶然,背后定有更加复杂的阴谋与算计。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向库巴探问道:“这些人究竟为何会聚集于此?”
库巴连忙将所知和盘托出:“官爷明鉴,他们皆是为了销赃与采购而来。狂风盗首领云鼎天为了将其一年来的劫掠所得脱手,同时补充粮食、兵器等物资,便召集了赫连昆仑、吉巴姆及兵器商人勒巴特等人,共商大计。”
高景轩闻言,心中暗自盘算。他此行的主要目标是拔除大顺货栈内的突骑施细作,而非与这些地下巨头正面冲突。他深知自己身为边关伙长,实力有限,难以与他们抗衡。于是,他决定暂时隐忍,静待时机。
然而,那只麻色鸽子的出现,却让他心中又生出了新的想法。他转而向库巴询问起穆查的情况,得知穆查不仅是货栈的厨工,更是尼葛罗与突骑施之间的信使,擅长驯鹰养鸽,常以此传递情报。
高景轩心中一动,追问道:“穆查是否也用鸽子传递消息?”库巴摇头表示不确定,但提到鹰传消息的古老传统。高景轩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鸽子若经精心训练,同样可以成为传递情报的利器。他深知这一点在美索不达米亚早已有之,而中国虽可能尚未普及此术,但这却为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心中暗想:或许,这只麻色鸽子就是他手中的一张隐形王牌。只要能够掌握其传递情报的秘密,便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占据主动。于是,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这只鸽子及其背后的秘密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