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高粱红酒厂要搞自动化灌装设备庆典仪式,方案报到了县里,县委办的崔主任道,这个名字不好,大笔一挥,改成了工业强县现场推进观摩会。根据崔主任和工业副县孙友福的安排,到时候全县各乡镇要在我们乡参观三个点位,一个是高粱红酒厂自动化灌装车间,第二是砖厂生产路的硬化,第三则是韩羽集团的建设现场。
吴乡长组织大家开了会,安排了工作任务。我说道:“梅姐,我还有个工作需要单独给您汇报”。
吴香梅听了之后,合上笔记本,道:“朝阳,急不急,不急咱们就先看现场”。
我说道:“梅姐,十万火急,这事关系到下一步的酒厂改扩建”。
吴香梅听了之后,又打开了笔记本,说道:“你们几个外面等着,我们说完咱们就出发”。
高春梅和方芳、丁洪军就起身,也没打招呼,各自带着自己的塑料封皮的本子,出了门。
方芳懂得规矩,虽然靠近门口,还是让自立更老的丁洪军和高春梅先出了门,自己出门之后轻轻又带上了门。吴香梅桌子上的风扇摇着头,带来阵阵凉意。
吴香梅道:“说,啥事”。
我翻开了本子,但并没有看,我看着吴香梅道:“梅姐,酒厂旁边两户不愿搬迁的孙老革命……。”把事情叙述完,吴香梅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朝阳,听你的意思,这孙老革命不愿意搬也不是钱的问题,实际上是在等一个说法,对不对”。
对,但是钱是他应得的。
吴香梅起了身,微微一笑,思索道:“朝阳,这个事我们要抓住重点,重点是什么,是让他搬到老地毯厂去,这老人家说的给个说法的问题,你都说了,李老专员做了批示,都起不到作用,靠咱们这个小小的安平乡,也是无能为力。至于补贴的事,我看就让社事办查一查,如果是漏发,咱们该补的补。”
梅姐,相关人员的责任怎么办?
吴香梅慢慢地又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道:“朝阳,这责任的事你想怎么办,查个水落石出把霍援朝送进去?我告诉你,以前的时候我也是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是你看看,咱们乡纪检,这些年,查过一个人没有,朝阳,一个也没有。如今这个档口,我不说你也清楚,老张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下一步,组织上对咱俩都有考虑,在这个节点上搞得乌烟瘴气的不是让咱组织为难吗?”
梅姐,这个事不是我们搞得乌烟瘴气,这钱是人家拿命换的。
朝阳,你想清楚,一个是神经不正常的老兵,一个是乡大院里一口锅吃饭的同志,而且可能不是一个同志。你掂量一下,孰轻孰重。
梅姐……
好了朝阳,这事现在该退钱退钱,该批评批评,真的闹得下不来台,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抹黑的还是咱们安平。你要是气不过,我喊霍援朝给老头赔个不是。但是咱们要抓住重点,重点不是钱的问题,重点是让这个老头搬迁,这样,一会我再去现场看一下,把两家的事情都解决了,全县到咱们安平参观,搞现场观摩,咱们就要把老剩下的两户人家问题解决了。正好也就你在,老头的事情我先礼后兵,不行就让老卫出手。至于哪家要两个工作的,先答应他们,回来慢慢给他们算账。
梅姐,老孙的事情,我来处理。
吴香梅道:你来处理?朝阳,老头又没有儿子,家里没人,这事就好办,果断一点,婆婆妈妈的,到时候咱可在全县丢脸。搬迁这事该硬就硬,咱们也是为了发展,这两户人家算下来,都属于无理取闹,不能心慈手软。
梅姐,您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下周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吴香梅道:“朝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补贴的事这个时候要淡化处理,这次观摩会演砸了,咱俩没法向县里交代。”
曾经为了革命流血负过伤,自己的兄弟失踪,因为没有儿子就要被采取果断措施,我能够想象,这个果断措施是什么。这让上过战场的我无法接受,立下三天的军令状,我想着三天时间去争取机会,希望能把该发的补贴补了之后,再给孙老革命做做工作,争取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出了门,我和芳芳就去了砖厂,吴香梅和高春梅就去酒厂,丁洪军已经去了乡中。到了砖厂,砖厂的厂长老贾已经安排人买了水泥做的预制板。这些水泥板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去砖厂的路上。芳芳说道:“这贾厂长的行动确实迅速,说落实也就落实了,换作以前,不让乡里放点血,是干不成的。”
吉普212操作起来并不顺畅,这对车技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因为马车的车辙和212的车辙宽度并不一致,芳芳在车上颠的是上下晃动。到了砖厂,贾叔和二哥正在与工人师傅商量修路的事,只要开始修路,砖厂可能要停产半个月,第一是砖厂唯一外出的路占道,马车出不去,第二是工人们都去修路,没有办法完成生产。贾叔安排布置了工作,道,修这条路,我们砖厂要停工半个月,算下来损失可不小啊。可不可以让我们先修一条便道,这样就不耽误生产了。或者过了秋天就入冬了,到了冬天,天寒地冻的没有人盖房子,对我们生产影响也不大。
我看着砖厂繁忙的景象,说道:“贾叔啊,修便道要占庄稼,冬天修建的话现场观摩会来不及。”
二哥走在生产路上,边走边用脚丈量,说道:“贾叔,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咱们要修干脆修成两列水泥板,现在的宽度是够的,修成两列,一列一列地修,这样咱们就可以维持向外出货,如果马车不好走,咱们这几天就去租用货车,让牲口也休息休息放个假。”
我摸出了兜里的烟,给贾叔和二哥各发了一支,我摸出了火柴,先给贾叔点了烟,又用余火,给二哥点了。火柴熄灭、已经炭化的火柴杆弯了下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看着贾叔的表情。
芳芳说道:“我觉得正阳厂长说得对,咱这次大动干戈地干了,为啥不一次到位修宽一点,反正这条路其他人也不走,修得窄了万一时间久了,碾压的全是坑,万一有个不长眼的骑着车子摔了,说出去让人笑话。”说完之后,笑眯眯地看着二哥,道:“李厂长,你说是不是”。
二哥用脚踹了一下水泥预制板,道:“白天还好吧,主要是晚上,晚上天黑,”。
贾叔道:“好是好啊,可是钱也花得多啊,朝阳,这个还要你和吴乡长都点了头,我们才敢干呀。还有,正阳,你说的租货车送货的事,现在乡里哪里有货车啊,要去县里找吧,咱这地方,人家不一定愿意来。”
二哥说道:“货车的事您不操心,我来联系。”
我看着二哥,二哥的眼神之中毫无波澜,这话一出我便知道,二哥说的应该是大嫂,现在晓阳出资、大嫂出面,买了两辆货车,水洼王庄的大嫂两个哥哥当了司机,干起了韩羽公司运输材料的活。
韩羽公司搞建设,所需的材料和物资都是从安平外面购置,这就给水洼王庄附近几个村提供了一个搞运输的机会。大嫂的父亲是王庄的村长,近水楼台先得月,几个哥哥就用拖拉机跑运输。但是拖拉机拉货近了还行,跑远了速度和性能都跟不上,最关键的是罚款扣车得太频繁。
大嫂回娘家,王家大爷说起了这个事,大哥觉得这是个机会,毕竟韩羽公司以后需要运输的活是个长期的事,回了家就和晓阳商量,俩人也没给我和爹说,晓阳出面找她二舅借了钱,直接买了两辆货车,都是自己的亲哥哥,大嫂每月只负责对账,大差不差的也不计较,晓阳也从不过问,但看得出来,效益应该不错。
贾叔道:“朝阳,我看可行,今年砖厂的效益好,我们留下一半的力量搞生产,一半的力量去修路,这样也能保证按时交货。”
我看着芳芳凑到了二哥身边,眼神之中满是二哥,那份亲近和自然是演不出来的。满面都是幸福宠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