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汪顾要那么容易被她的坚持给糊弄过去,两人当前就不可能会有这种局面了,“你止疼药一把一把地吃,会上火的,别耍小孩子脾气,我妈说,就是拿钢尺撬开你的牙给你硬灌下去也得让你喝掉,”汪顾逼近师烨裳,隔着勺子与师烨裳对视,“我那么孝顺,绝不会忤逆我妈,你要聪明,就快张嘴。”
“我看你火气更大,不如你喝?”师烨裳将身子缩进沙发靠背里,两手警惕地环在胸前,以防汪顾硬往她嘴里塞粥——要是喝那种东西能活,她宁可去死。
“我喝就我喝,哪,给你做个榜样!”主席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汪顾毫不犹豫地端起粥盅,不顾粥液还是烫嘴的温度,咕嘟一大口下去,舔舔嘴,“看到没?要学我这样勇敢!”粘稠的粥面上直插着一根虫草,汪顾努力劝说自己那是植物,可还是忍不住想呕。
“你再喝一口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喝的。”师烨裳抿着唇,一双无辜的眼睛湿漉漉,泪蒙蒙。
汪顾知道英雄救美的时刻来临了,好莱坞大片中的平民英雄,总是因为拯救千金大小姐于千钧一发之际而幸得大小姐垂青,没二话,她气壮山河地又咕嘟了一大口,“怎么样?我都说不难喝的,两口我都喝下去了,很美味哇,你也尝尝。”递勺子,罪恶感很深,因为第二口她走运地嚼到一根虫草,如此,就连她都不忍心让师烨裳喝了。
情理之中的,师烨裳这回没再反抗,乖乖接过勺子去,作势慢慢地往嘴里送粥。汪顾高兴得连吞两口唾沫,两眼发光地盯着师烨裳的唇,仿佛那薄润的粥液已经覆盖了她灰紫色的唇瓣,就像……可眨眼,师烨裳又有些泄气地将勺子停在鼻下,摒着唇角望向汪顾,“你再示范一下怎么用勺子喝吧,我没你那么有勇气捧着碗喝……”
师烨裳摸人心思的功夫早练得炉火纯青,马屁一拍一个准,夸同一人同一优点几百句都不带重样的。汪顾人生最大的骄傲就是自己勇往直前永不放弃的坚韧品行,夸她其它别的都是隔靴搔痒,唯有夸这样,无论你是赞她像武松疾风劲草还是说她像武松的大哥百折不摧她一律甘之如饴,此一着,师烨裳倒不用汪妈妈偷偷告诉,她自头回与汪顾一起吃火锅时就晓得了。
果然,汪顾一听这句关于“勇气”的赞赏,张翠山那股子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大侠们通通具备的愣头傻虾劲儿又如东山旭日之光,喷薄而出。接过勺子,她好为人师道:“勇气这种东西嘛,多练练就有了,我给你示范一次怎么用勺子喝粥,看着哈!”就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会喝粥般地,汪顾闭起眼睛,把勺子往自己嘴里塞,边塞还边讲解:“你看,很简单的,闭眼喝别去想那些虫子就行了,唔……”一口粥下去了。
汪顾睁开眼睛,刚打算把勺子交回给师烨裳学习实践用,没想到师烨裳竟一副错愕的样子,连连摆手道,“你动作太快了,我看都看不清啊。”
妖怪就是妖怪,就连错愕不解的样子也那么漂亮……
汪顾猛忆起师烨裳骨感的赤裸肩头,胸中似有一根松松绷着的琴弦被人拨动,系在弦上的那些色心色胆一个个来回晃荡……却终不敌她满怀恻隐——脑子里就算已经私自把师烨裳强推硬压了八百遍,可要真落实到行动上,她也没那个气魄。
于是,她只得认栽地从粥盅底部,又挖出一勺裹着两截虫草的粥,苦命地闭起眼来,“我最后给你示范一遍,粥都快被我一个人喝光了,你可别耍赖。”
师烨裳突然一手握住她捏勺子的指头,一手蒙住她的眼睛,轻声在她耳边说:“最后一口让我喂你,一会儿我肯定把剩下的都喝了。”
汪顾感受到师烨裳掌心温湿的热度,心里兴奋之余又毛躁得慌,连连点头,“好好好。”
勺子被人拿走,咣当一声掉回粥盅里,汪顾知道师烨裳是把粥盅沿口喂到了她嘴边,但她对师烨裳突如其来的温柔彻底无力,心揣着“死活是一口,用什么喝都一样”的笨念头,扬起下巴,开启牙关……
师烨裳用哄大熊的语气:“真听话,慢慢喝……”抬手。
慢慢喝?只有汪顾个被爱情冲昏了脑袋的女人才会相信师烨裳的话。
师烨裳有所谓的“慢慢喝”,根本就是倒着竖直了粥盅往汪顾嘴里灌粥,两秒钟不到,所有剩下的粥液和虫草都进了汪顾的嘴。
“好了,谢谢你替我买粥又喝粥。”师烨裳放下双手,抱着温热的粥盅笑得无比善良纯真。
汪顾满头黑线地睁开眼睛,恼火地看着师烨裳那张即使在坏笑时也保持着万种风情的脸,连做三次深呼吸,咽掉嘴里东西,一把抽掉被师烨裳搂着取暖的粥盅,色狼,不不不,饿狼一样将师烨裳扑倒在沙发里,左手将师烨裳双臂反剪在身后,右手急不可耐地去解师烨裳唐装外套上的如意布扣,“既然敢勾引老娘,想必你已经做好了玩火自焚的准备,你食言,就别怪我践约。”
这一次,师烨裳没有反抗,只微笑着看着汪顾动作,直到汪顾将她的外套撩开,衬衫半褪到肩头以下,她才仿若叹息般吐出一句话:“汪顾,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我也不比你舒服几分,但一切都留等明晚好吗?明晚之后,你若还想与我在一起,我会拒绝的,无论你要做什么。”
111——梦——
八月二日早十一点差十分,林森柏在自己开的产权酒店一楼红酒吧里掏钱喝香槟。
酒吧的经理解释说一两瓶香槟,算进破损里也没问题,就当是店里送给林森柏的好了,反正也来去都是林森柏的钱,少了道付款手续,就能少一道税。
可林森柏不同意,她坚持付款,原因是正常营业过程中有消耗无进项会令店里不好做账,既然钱掏出来,最终又会回到她的口袋里,那她只不过是把钱放出来透透气而已,至于税,林森柏说,把那个香槟瓶连塞子挂牌卖,肯定会有收藏爱好者对这瓶KrugRose的遗体感兴趣,抵去税金绰绰有余,富裕的,就捐给敬老院吧。
十一点差三分的时候,咪宝的车到了酒店门口,林森柏却依旧在覆着灰蓝色隔热膜的落地玻璃墙边坐着,喝她的粉红香槟。
隔热膜虽然具备一定的单面反射效果,但终究不是专业单反膜,林森柏所处,在一条斜柱和两条横柱之间,是整个地面一层视角最好,也最阴凉的地方,按理如果不仔细看,或不是心有灵犀,门廊外的人不会看见她。
门童替咪宝将后备箱里的行李取出,叠摞在行李车上,两位大堂副理假作有空的样子,出门来“顺便”接待一下客人。大钱隶筠陪徐延卿进酒店大堂办理入住,咪宝为了急事时找车方便,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地把钥匙丢给车童,而是向车童询问了预留的专用车位在什么地方,看起来是打算亲自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