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春天叫我最魂不守舍地,莫过于小毛团的长大了。
我一天天地盼着它长高长大,又害怕它真如林书良说的会将我忘记,于是就一边期待一边苦恼着过日子。
不得不说的是,自从林书良离开之后,我家里就从来没有再出现过奇怪的东西。
而且出门时候,树精花妖之类的,也似乎看不到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大概又恢复成最初的样子的时候,那天晚上,我再一次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在我准备收拾笔墨然后去洗澡睡觉的时候,看到这位正在我书房里四处转着。
“我可是等了好些日子,才等到那股灵力消散了些。”它看起来个子挺高,也不像韩生那么瘦弱,但是面部五官都有些模糊,我看不真切。
我听了它的话,便知道它是知道我能见到它,装也没有用,也就对它说:“你是来找我聊天的?”
它听了,哈哈一笑:“你可真逗,原先我还以为你会害怕。”
“我很害怕,请不要再靠近我,好吗?”我收拾好书桌之后,就准备关灯出去。
“哎呀,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老气横秋的,”我刚出书房门,就看到它已经在客厅里了,“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我没有恶意。”
就在我正要斜眼问它凭什么的时候,它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立刻又补了一句:“十七世前,你在西北边疆做一个留守戍城的小兵,敌军来犯时,你临死前托我照顾你年老的母亲,我答应了,也做到了。”
我:“……”
它好像看出了我有松动的迹象,又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本也不想拿这个来胁迫你,但现在我确实走投无路了,你要推说自己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就是……徒留遗憾罢了!”
……所以,我又要开始还债了吗?
这个鬼倒是没忘记自己名字,它说自己叫“张清远”。
由于当年在边疆杀敌获了军功,回朝后被封了个官,就被派到了江州城。江州城素有水乡之称,这里的女儿家出落得也是比别处要脱俗标致,他在这里遇见他所爱的女人。
可惜的是,纵是萧郎未娶,奈何罗敷有夫。
他虽然对那女子钟情,却也恪守礼节,不敢有丝毫冒犯,只是在每次巡街的时候,偷偷地往她家门前看一眼,以慰相思罢了。
在偶然一次同僚聚会中,他听手下人说起城中一家人家,那户人家新娶的媳妇不但模样好,性子也柔顺,家务样样操持得漂亮,可惜所嫁非人,不但上有婆婆刁难,下有小姑难缠,就连自家相。公也是三天两头地在外花天酒地,每每秦楼楚馆,朝三暮四。
大家喝着酒,说着闲话,不过是取个乐,可这时偏还有好事的人,多问了一句:“啧啧,真是可怜!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呀?”
张清远本来也没放心上,但是在听到熟悉的街名门号时,心里开始隐隐发疼。原本他以为她过得很好,所以也就一直远远地看着,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竟然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张清远是从战场上活命回来的,做事的时候,也就带了一股狠辣凌厉的作风。他先是派心腹日夜跟踪那女子的相。公,再叫心腹扮演各种纨绔,不但叫那男人愈发地在青楼夜夜醉生梦死,更是频频叫人将他拐入赌场,刚开始那男人似乎还知道节制,但越到后来,越输越多,已有人三天两头地往他家去堵门要钱。
张清远在看到时机差不多成熟的时候,又叫心腹扮演赌坊里的恶棍,到他家去要赌账。如果没有钱,就拿那女子来抵!
结果,张清远自然是遂了自己心愿,将那女子纳入自己房中。
刚开始的时候,女子是怕他的,纵使张清远对她温柔言语,她仍旧是不愿……直到后来,张清远故意叫人透露风声给她,说自她被带走以后,那男人没过多久,就又另娶了,每天日子过得滋润,在说起她的时候,也只是叫她“扫把星”。
自来女人心肠最软,更何况张清远每天对她百般依顺,天天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女子渐渐地,也就接受了他。
张清远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看不清他眉目,不知他是否是在伤怀过去,只好默默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丽娘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张清远再说起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消沉,“后来,我官做得大了,也就常常有人到我家来和我谈事,谁想有一次正巧遇见了她原本一个熟识的街坊……后来的事,你也可以猜到了,丽娘得知一切皆是由我设计,自然是不再理我。我做官时,手脚也没那么干净,最后由于朝中政党相争,我所在的那一方落败,也就被推出来以杀鸡儆猴。我,我原本想照顾她一生一世,叫她不再受人欺凌,好好地活着……可是,到最后,却是因为我的缘故,叫她枉死。”
我听了心里不由恻然,又听他此刻声音悲怆,只得安慰他:“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想想现在自己该要怎么办吧,啊?”
张清远摇头:“丽娘死后,她对尘世倒是没什么留恋,可是我不甘心,不舍得,便日复一日地等着,看着她每世的酸甜苦辣。如今,她身患重病,不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连住院的费用也快拿不出了,叫我如何能放心?”
“你是否是要我筹钱给她治病?”我问他。
他仍旧摇头:“你赚这几个钱,只够养活自己罢了。不过,我要你帮的忙,与这个差不多。当年我在江州权倾一时,也知道凡事都要留后路。下面送上来的银票,我都是直接花了,唯有金银玉器一类,都保存着,埋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我现在只求你能够帮忙,去把这些挖出来,给丽娘看病。”
我听了,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这多少年过去了,你确定东西还在原处?”
张清远点头:“在原处,那地方是我当时花了心思去找的,而且,虽然这么多年,楼房马路地都建了,但是那处,仍旧还是原样。”
“是哪里?”
“就在Z城静河边古寺中。”
“在那里!”我吃了一惊,竟然是在我老家的那座寺庙中,“静河寺确实是千年古寺了,而且格局确实没有多少变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