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亲王长年缠绵病榻,神智也早已有些混沌不清,这小半年来都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太医来诊断完都隐晦地劝他尽早准备后事,称王爷恐怕撑不了很久。
也正因如此,东方宸才加快了原计划事情的筹备进度,甚至端午节庆之时没有休憩匆匆出京,就是忙着此事。
父王,不会等太久了。他把父亲略显凉意的手背贴到了自己脸颊上。
以往他的这些话语,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然而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康亲王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看向他。
父王?东方宸见他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话,忙凑上前把耳朵贴过去。
别忘了我教给你的天下为重
这句话仿佛耗费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说完之后,他便声息渐弱,陷入了昏睡。
东方宸的神色一凝。
原来父王并非不知道他这些年暗中的所作所为。天下为重是在劝他收手吧?
不错,他知道一旦起事,必将引发朝廷动荡,各方势力相互倾轧,宫墙之内血流成河。也知道这样的动荡或许会令各地藩王甚至周边番邦属国都蠢蠢欲动,生出异心,引起边疆小范围的骚乱甚至战争。
但那又如何?
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必须要将这件准备了近十年的事完成。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他一定会为父王正名,为整个康亲王府正名。
数日之后,由于皇帝一直没有上朝,几个内阁老臣一同奏请面圣,却被几个小公公领到了皇帝寝宫的偏殿里。
等候了片刻,只见高睦带了两个小徒弟一脸沉痛地走了进来:各位大人,今日只怕是无法面见皇上了。
高公公,这是何意?
高睦长吁短叹了一阵:唉,不瞒各位大人,皇上经太医诊治已是回天乏力,恐怕时日无多了。
什么?众人惊了一瞬,然而也多少有了心理预期,不算太过意外。
谢丞相立刻便问:那太子殿下的身体如何了?皇上可有什么话?
太子表面上虽说是因身体不适欠朝,但实际这几个内阁老臣心里都清楚,他大约是触怒了皇帝被关了起来,眼下既然皇帝随时可能驾崩,那照理说太子也该解除禁足放出来了。否则何人来继承皇位?
然而高睦摇了摇头:陛下有另外的旨意,杂家特意取来给各位大人一观。说着对身后的小太监眼神示意,那小太监就从袖子里捧出来一份绣金线龙纹的卷轴。
这是圣旨?
几个老臣都面容严肃起来,接过了卷轴摊开来看。才看到一半,均已明白了这另外的旨意是个什么意思。
这竟然是一道废太子、另立七皇子为皇储的圣旨。
可七皇子如今才四岁半,懵懂幼稚,人事不知,母妃又是一介低微不知名的宫嫔,若是登基为幼帝,且不论现在的太子殿下,其余众皇子也不知会在心里作何感想,又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这么小的君主,必定少不了辅政大臣,中宫无后,便没有人垂帘听政,太后娘娘又已垂垂老矣
这种匆忙且荒谬的旨意,真的是皇上下的吗?
然而不论是那针脚细密花纹清晰的锦帛,还是圣旨最后那方清清楚楚的玉玺印,无不在昭示着这圣旨是件如假包换之物。
几个人面面相觑。
若是让七皇子登基,那局势又是一番未知的新变化了。
另一个老臣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这圣旨臣等已经看过,但老夫斗胆,还是想请高公公引我们前去面见皇上,毕竟这继位人选是大事,如此草率更改,臣等也需亲口问一问皇上的打算才行。
高睦踌躇了一下,悲从中来似的提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杂家同各位大人实言以告吧,自皇上病倒以来,连我们几个日常伺候的都不太能见上一面圣驾,这些日子一直贴身侍奉在皇上身边的,其实是
师父!
另一个小太监忽然满面惊慌地闯了进来,也没有向几个老臣见礼,灰头土脸地扑了过来:康亲王府的世子爷带人来逼宫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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