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武垣城迎接帝尊
太始元年,一个初秋的下午。
太阳依然高悬在浩浩长空,散发出耀眼眩目的光芒……
微风的拂动下,几朵镶着金边的白云在天空中恬静而惬意地浮动……飘摇……
横亘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的武垣城,突显出崔嵬的雄姿矗立在远处悠长的地平线上,城头的青灰色的墙砖在金色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火辣辣的光泽。
武垣城内的人们,今天显得异乎寻常地忙碌,虽然天气并不是离谱地炎热,可是男男女女们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许多晶莹剔透的汗珠。
位于武垣城中心的馆驿更是热闹非凡,身子似水桶般臃肿的县令郭林在馆驿门前正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幕僚、衙役、兵丁等各色人等,不时地朝着他们拉扯着嗓门叫嚷呵斥着:“快点,快点,再快些!为万岁爷备好晚宴,可不能出半点差错,要是有了丝毫闪失,休怪我郭某人翻脸无情,到时候可要小心你们的脑袋瓜子!”
快马不断地在武垣城和河间郡之间宽阔的官道上来回闪电般地驰骋着。
一骑绝尘之中,探马鬼魅一般急速驰来,只见一个满身布满尘埃的兵丁模样的人滚鞍落马,向郭县令禀报道:“圣驾已经进入武垣县境,到达平湾村,距离武垣城仅有二十里地!”
从馆驿通向东门外的官道两旁早已经站满了穿着重装铠甲的威武的护卫兵丁,士兵们神情异样庄重肃穆,像一尊尊雕塑般静静地伫立着。
武垣城算是个扼守河北交通要冲的军事要邑,可城区并不很大,居民不过千余户,平日城里并不热闹,可是今天不知从哪里呼啦啦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的人众!
其实,方圆百八十里的百姓们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早已经得到消息:当今圣上大汉天子正一路巡幸,即将驻跸武垣城。这可是千年难遇的盛事呀!所以百姓们一大早就似夏天暴雨后地下涌出的清泉一般从知名的不知名的地方汇聚而来,聚集在天子最可能留住的武垣馆驿前,聚集在皇帝最可能经过的官道两侧,大家心中早就有一个珍藏了多少年的念头:亲眼看一看当今大汉天子武帝的风采!
“唉!人这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当今圣上?”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嘴里嘟哝着。
“不打紧,虽然可能是见不着皇上,不过我只要能见识一下皇家的威严和气派也就够了,也算没有枉活一世哟!”一个手里握着一柱香的中年人瞥了老者一眼回应着。
在距离东城门不远处的瑞祥绸缎庄门前,两阶宽宽的青石台阶上,几个年轻的充满青春朝气的姑娘也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着。
“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才能到咱武垣城?灵儿,你哥哥不是当今皇上的执金吾吗?能不能提前给咱姐妹们私底下透个信儿,免得让我们在这儿一个劲地瞎等着呀?”一个俏皮的姑娘嬉笑着对那个叫灵儿的姑娘嚷嚷着。
灵儿白皙的面颊上顿时袭上一层朝霞般的绯红,两只灵秀的丹凤眼甜甜地笑着眯成了一条细缝儿,一只白如凝脂般的手儿轻轻地遮掩着面,娇羞中却故意透出一丝丝嗔怪的怒意:“阿……阿桃妹妹,你就担心别人不知晓你生了一张快刀似的利嘴,这儿如此多姐妹,偏偏就你拿人家寻开心,灵儿何时知晓我家君哥这次在不在皇帝的卫队里哩!”
“我说灵儿,你妈怎么今天舍得让她的宝贝疙瘩抛头露面呀!看你长得水灵灵的俊俏模样儿,给你那君哥哥的卫队里的众将士瞅着了,那还了得!那些待惯了寂寞军营的男子汉们恐怕不是争风吃醋,就是要癫狂发疯的哟!”没等灵儿把话说完,另一个姑娘接上了话茬。
“三妹,你尽瞎说什么呀!依我看呀,那些黑塔式的赳赳武夫们呐,哪有资格抢我们娇滴滴、水灵灵、嫩蒿蒿的灵儿。就怕灵儿站得高,太惹人眼儿了,一不小心给大汉天子当今皇帝看上了也说不准哩!”又是阿桃的声音。
“那倒也是,你们没听人说过灵儿出生的奇异事儿么?”
“知道,那事谁不知晓呢?在咱武垣这一带传得可是神乎其神的噢!”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神奇之法哟!”
“唉!不就是说……灵儿母亲在生她的前夜,作了个奇梦,梦到了麒麟送子哩!那可是瑞兆哟!所以后来才给取了个名叫灵儿,灵儿和麟儿可是同音的哟!”
“让你们胡说,看我不撕乱你们的嘴……”灵儿故意装出娇嗔的样儿狠狠地瞪了阿桃一眼,伸出纤手拽过阿桃,在她身上轻轻地拧了一把,脸庞上依旧荡漾着甜甜的笑靥。
姐妹们的说笑声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只见几个骑兵从官道上疾驰而逝,激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土。
灵儿凝望着城门外通向河间的官道,一时思绪翻滚起来,回忆起那些与君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灵儿的家就在武垣城西,在灵儿身边只有母亲和姑姑这两个亲人。对于父亲,灵儿的印象始终是那么的悠远而模糊!
灵儿只听母亲说过,父亲名叫赵父,身材伟岸,既会一些武功,又很有些学识,过去家里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在乡下有几十亩田地,在武垣城里还开了两片店铺。在这不大不小的武垣城,赵家也算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一般人小觑不得。
可是这一切,在灵儿3岁时因一件意外之事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次,父亲店铺里的一个新招来的伙计趁着夜色偷窃了两匹绫绢,不料很快便被父亲发现了,父亲狠狠地责罚了这个无耻之徒。
谁料想第二天这个窃贼竟厚着脸皮偷偷跑到河间郡,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向郡守告发赵父一家私卖盐铁。
那时候,食盐和铁器只能由官家专营,严禁百姓贩卖,若是背着官府私下里倒卖,那可是触犯了《汉律》的重罪!
河间郡守知道赵氏在武垣城虽不能算是豪强巨族,但也堪称颇有些势力,早就想找个茬儿给予狠狠打击。于是,郡守亲自带着大批武装官兵赶到武垣,如狼似虎地把赵家的店铺和库房查了个底儿朝天,果然如那厮所告,找出了十几袋海盐。
旋即,赵父和许多族人都被投进了阴森森的大牢,不久,以地方豪强论依照大汉律例严厉惩处赵氏一族,可怜赵氏族人,有的被处死,有的被监禁,有的则被流放千里之外的塞北朔漠。
在此次大难中,赵父被处以残酷的宫刑,没为官奴,家产被全部抄没。后来,赵父辗转被枷送至长安,在皇宫中作了一个宫监,从此便杳无音讯了。
赵父的妻子明儿,一个善良的女人,面对这横来之祸,伤心的泪水几近流尽。明儿与赵父伤肝裂胆似的分别之后,凄苦地带着幼小的灵儿回到乡下娘家,含辛茹苦地抚养着灵儿。赵父一族死的死了,流放的流放,在武垣城里只有灵儿的姑姑君钩一家。
姑父已经投军多年,长年的征战颇也建立了一些军功,他从一个普通的士兵成长为一个将军。姑姑用姑父的军功钱在城里开了一爿店铺,日子尚且能过得去,所以姑姑倒时常能接济灵儿一家。
等灵儿稍稍大了点儿,姑姑把灵儿和她母亲接到武垣县城,帮着自己张罗着店铺里的买卖。
生活的磨难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灵儿多少,虽然小时候由于家庭的变故,自己颇受到一些惊吓,也失去了许多儿时玩伴,可是,亲人对她的呵护和关心,像浓浓的蜂蜜一样滋润着小灵儿的心田。特别是表哥赵君,对小灵儿更是爱护有加,关怀备至。
那时,母亲和姑姑照看前面店铺打点生意,赵君则在后院里或习武练剑,或诵读诗书,灵儿学做着女红,一家人和和睦睦相亲相爱,过着清贫但却充实、甜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