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满是灰土与鲜血的混合物,救下姜河之后,他主动走来拥抱了姜河,目光中有着姜河最不愿看到的意味。
孤悬高空的时候,姜河心心念念牵挂着宋瑶的安危,此刻却有些迈不动步子,也不敢出声询问。姜河能感受到内心深处的胆怯与不安,他甚至鼓不起勇气迎上jones的目光。
“姜河,跟我来。”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大兵哥拍了拍姜河,径直拐进走廊右侧。
姜河怔了怔,下意识看了眼jones,后者冲他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的安全门,道:“你去吧,我们守着这里。”
“哦。”姜河应了一声,转身跟上了那个大兵哥,大兵哥走得很快,显然安全门外的状况更加危急,他也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姜河一直跟在他身后,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走廊左右,试图转移注意力,可惜走廊并不长,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调整情绪。
“里边。”大兵哥停在一扇门前,门口挂着多功能会议厅的铭牌,半开半掩,里边很安静。
姜河机械地点了点头,伸出颤抖的双手缓缓推开了大门。
姜河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尽管踏入窗口之前他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暗示,但当他看到宋瑶那一刹,先前的努力全部化为了泡影。巨大的悲恸使得他无法自已,一股黏稠的哀伤如同洪流般奔涌席卷,顷刻间将他无情吞没。
一旁的大兵哥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见他驻足门前,只好搂着他的肩膀带了进去。
“她怎么了?”姜河眼圈泛红,强行抑制着痛哭的冲动,俯身凝望着宋瑶的脸,心底涌上异样的滋味。
宋瑶躺在长桌上,双眼轻轻闭合着,就像熟睡了一般,有人给她擦了脸,白净的面颊吹弹可破,只是少了那生动的表情。姜河有些恍惚,摸了摸宋瑶的脸,很凉,姜河搓了搓手,再次抚了上去,冰冷依旧。
“她怎么了?”姜河又问了一遍,因为宋瑶身上并没有出现致命伤,虽然浑身上下密布伤口,但姜河知道,单是皮肉伤不至令她如此。姜河自己身上也满是创伤,先前吃了一记爆炸,现在半边身子还是麻木的,可他还活着,还能用眼睛望着宋瑶。
“我、我不知道。”大兵哥口中一阵苦涩,悲痛道:“我们之前的位置距离你们太远,锋哥说必须下行才能救你们,所以我们就往下冲…我们没有子弹了,殉爆损失了很多人,向前推进的很慢……”大兵哥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楼下行尸太多了,我们冲不下去,那个美国佬发现这里可以靠近采取救援,所以我们就想退进来,然后、然后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大兵哥前边说的内容姜河完全没有听进去,抬头看了看左右,问道:“锋哥呢?他去哪里了?”
大兵哥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滑落眼眶,哽咽道:“锋哥和她一直顶在最前边,后撤的时候她突然就…就倒下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行尸很多,我们来不及去救她,是锋哥冲进尸群把她带出来的。”
姜河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追问,锋哥的结果可以想象,他没有病毒试剂傍身,从群尸口中夺回宋瑶,代价就是付出自己的性命。姜河想说句“谢谢”,但是说不出口,只能拍拍兵哥的肩膀以示安慰,尽管他自己也在强压痛楚。
大兵哥吐了口浊气,报以一声长叹:“我先去外边,你…节哀。”说罢转身离开了会议厅。
姜河脑中一片混沌,混乱的思绪充斥脑海,这种茫然的感觉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兵哥说的很清楚,宋瑶异变陡生,先前没有任何征兆,既然并非伤及致命处,那唯一的解释就只有潜藏于体内的病毒试剂。可是,姜河记得自己也注射过药物,路茜亲手将药剂注入他的体内,否则他也活不到今天,为什么宋瑶出现了反应,而自己还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瑶瑶?”姜河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四下无人,不需要再压抑情绪,滚烫的热泪决堤奔涌,浸湿了宋瑶的侧脸。姜河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晁逸帆的身死本来就深深刺在他内心深处,而现在,宋瑶也要离他而去了?姜河脑海中忽然涌过些不甚清晰的记忆,那是宋瑶的声音,依稀记得,宋瑶似乎在耳边对他说过一些话,一些告别的话。
姜河脑中一片空白,循着模糊的线索向前追忆,最后画面定格在窗外的一轮弦月。是了,就是昨晚,姜河夜半惊醒,宋瑶孤独地坐在窗前,清冷月光笼罩着她,面容有些凄苦,有些抹不掉的寂寥。
“那时你已经意识到了吗?”姜河紧紧抱着冰凉的身子,试图用体温去温暖她,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眼泪毫无意义,宋瑶无法给他答案。
姜河紧贴着宋瑶的侧脸,隐约还能嗅到属于宋瑶的味道,隐约还能听到宋瑶在他耳边呢喃细语。姜河闭上眼,静静倾听着,沉醉在有韵律的幻觉之中。回想起那夜初见,一切都恍如昨日,是那么的相似。记得那天夜里,他战战兢兢走进那间便利店,耳边也听到相似的声音,如果他当时胆怯一些,从门里退出去,那他也不会与宋瑶相遇,之后或许将走上另一条长路。
……
诶?
姜河猛地睁开眼,怔住了。
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姜河转动僵硬的脖颈,凑近宋瑶微抿着的唇,侧耳,倾听。
“啊啊啊啊!!!”姜河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他豁然起身,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疯般的吼叫,刚才还弥漫整间会议厅的悲痛欲绝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疯魔般的欣喜若狂!
会议厅大门轰然洞开,之前那个兵哥和jones撞开大门冲了进来,满脸的如临大敌,结果却看到了原地转圈圈的姜河。两人面面相觑,布满血污的砍刀举在半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姜河转身看到他俩,绽出一副似笑似哭的诡异表情,他脸上泪痕犹在,可这幅表情明明像狂喜,跟悲伤完全不搭界。
jones眼神中透着悲悯,语气带着遗憾,沉痛道:“过度悲恸真的会让人失去神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