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鹏摇摇头:“我身上没有银两,”看见陈青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接着说道:“我只有几张一百两的银票。”陈青华嗔道:“你敢耍我?看拳!”胡青鹏闪身避过,两人又追又闹,甚是开心。
两人偶然听人说起,城南余府锦园有万花盛开的奇观,便一路向人打听,辗转来到余府外。锦园占地甚广,以围墙隔离,人在外无法看见园中景观。园门处有四名大汉把守,相貌粗豪,手持棍棒。前来赏花的人络绎不绝,都要先交两个铜板,投到放在门外的箩筐中,方可获准入内。
陈青华大失所望,指着装满铜钱的箩筐冷笑道:“师弟,这儿的主人居然不忘利用这个机会聚敛钱财,肯定是一个浑身铜臭、俗不可耐的家伙。园如其人,必定是庸俗不堪,我们干脆别进去了。”
胡青鹏深以为然,正想附和她的提议,身旁有一位路过的书生忽然插话道:“两位少侠初来乍到,怕是误会余大善人了。”
“余大善人?”胡青鹏和陈青华对视一眼,奇道:“我们确实是初到贵宝地,还请先生解释一二。”
那书生道:“余大善人名‘楚阳’,乃本城富商,据说还是什么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豪侠仗义,乐善助施,为百姓做过许多善事。每年余府锦园花开,赏花之人都要投掷铜钱,已是惯例。余府每日将收到的铜钱数目张榜公布,然后转交给地方官府,用来修缮学堂,抚慰孤寡,救灾济贫,没有一文钱是挪为己用的。如此善事义行,举城百姓谁不交口称赞?小生虽然一贫如洗,今日亦要来此捧场。”
胡青鹏、刘青华肃然起敬,跟在那书生后头,交钱进入园中。
只见满园花团锦簇,各色鲜花排列成美丽的图形,或如鸟兽或如奇文,仿佛在大地上绣出了一幅秀丽的画卷。花海之中适当以假山奇石,垂柳翠竹为点缀,再引清澈溪流穿行其间,彩蝶纷飞,雀鸟欢鸣,确实令人耳目一新。花园面积约有数十亩,随地势起伏不同,种满了不同品种的花草树木,其中又以茶花为最。
胡青鹏、陈青华都是少年心性,精力充沛,不知不觉中将整个花园逛了一遍。两人走到花园尽头,眼见围墙边缘种的是清一色的高大树木,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可以欣赏,正欲回头时,一阵大风倏地吹过,无数花瓣从围墙另一侧飘了过来。只见落花缤纷,随风轻扬,划着螺旋曲线慢慢坠落下来,煞是好看。
胡青鹏随手拈起一朵残花,定睛一看,惊咦道:“师姐,这居然是桃花!”桃花一般在二三月盛开,至四月时已经凋零为泥,鲜有存枝。古人曾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个季节理应在深山之中才能见到的桃花,为什么会在此地出现呢?
陈青华眼珠一转,笑道:“师弟,难道一墙之隔另有奇观不成?我们过去瞧一瞧!”跃跃欲试,满脸兴奋。
胡青鹏左右扫了一眼,低声道:“动作要快,别叫人当贼抓到了!”说罢提气一纵,轻如狸猫般翻过围墙,落到另一侧的院子中。陈青华紧跟着翻墙而过。两人举目望去,一时间呆立当场。
第二章 衣舞清风(下)
只见百余株桃树错落有致布满了整个后园,枝头盛开着粉红鲜嫩的花朵,枝桠相连,一眼看过去如同巨大的红霞降落在人间,美不胜收。桃树下清流曲折回环,淡淡的白色水雾升腾摆动,如纱如梦。每当清风拂过,粉红的花瓣落到水雾中,艳丽依然,却仿佛让人听见一声声幽幽的叹息。寂静的园子中,看不见任何人影,惟有暗香浮动。
胡青鹏扯了扯师姐的衣袖,两人缓缓步入桃花林中。一踏入桃林,胡青鹏立刻感觉到此地阴气极重,明显比锦园阴寒,心中忽的一动,顺着蜿蜒的溪流寻觅而去。陈青华折了一枝桃花在手,边走边问:“师弟,你要去哪里?”胡青鹏笑而不答。
两人在桃林中穿行,不一刻便来到溪流的源头。这里位于园子西北角上,一股清泉自地底汩汩涌出,形成了一个丈余方圆的碧池,池水清冷透明,水边竖着一块石碑,上刻两个墨绿色的草书大字“寒泉”。碧池一侧,一白衣人盘坐在石头上,身前放着一个小火炉和一套精巧的茶具,正在悠然自得地品茶。
胡、陈二人没想到会撞见主人,不由大感尴尬,脚步一顿,就欲悄悄沿来路撤走。不料那白衣人眉毛一扬,冷电似的目光扫射过来,低喝道:“什么人?”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
胡青鹏和陈青华见形迹败露,只得走出桃林,硬着头皮道:“这位先生,我们姐弟两人误入贵宅,实属无心,请不要见怪!”
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我不是此宅主人。你们是来赏花的吧?请自便好了,不要打扰我清静。”
胡青鹏诧异地望去,只见那人白衣胜雪,不沾半点灰尘,神情冰冷高傲,自然流露出一种神秘威严的气质。他额头高洁,眉如淡月,眼如寒星,鼻梁秀挺,肤色洁白,一双素手纤细如葱,浑身透着阴柔冰冷的味道,相貌极为俊美。如果他换上一身女装,绝对比陈青华还要美上三分。以胡青鹏的眼力,竟看不出他的年纪究竟有多大。他的眼神孤傲中难掩寂寞,清澈中又有从容。胡青鹏暗自纳闷,这人既然不是园子的主人,怎会在此品茶呢?
陈青华何曾见过如此俊美不凡、神秘高傲的男子,未语先笑:“你、你也是偷偷闯进来的吗?”
那白衣人眉头微皱,傲然道:“我想来就来,要走便走,你不要拿我跟那些鼠辈比较!”
陈青华忙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那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白衣人眉头皱得更紧,本想不答理她,但与她热切渴望的眼神一触,不知为何心头一软,道:“我姓衣,名舞风。”
陈青华喃喃道:“衣舞风!”脸颊莫名地发烫起来,低声道:“我是衡山派的陈青华。”目光低垂,无意识地扯着花瓣,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胡青鹏抱拳道:“在下衡山派胡青鹏。幸会了!”
那衣舞风淡淡地“噢”了一声,提起炉上的茶壶,自顾自倒茶品茗,再也懒得看他们一眼。陈青华张嘴欲喊,犹豫了半响,不知要跟人家谈论些什么,又羞又急,俏脸胀得通红。
胡青鹏为证实心中的猜想,矮身蹲下,伸手一探池水,果然冰寒刺骨,大异寻常水质。正是因为有地底寒泉的浇灌,这里的桃花才能久开不败。就在这时,一把尖利愤怒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竟敢把你的脏手放到水中,气死我了!”
胡青鹏愕然抬头,只见衣舞风双眸喷火,脸色铁青,正冷冷地盯着自己放到池中的手掌,忙缩手道:“我只是想试一试泉水的温度,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衣舞风银牙暗咬,怒道:“当然不妥了!你的脏手将泉水污染了,我还怎么汲水泡茶?难道要我喝你洗过手的脏水吗?”
胡青鹏越听越不是滋味,霍然立起,怒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呢?即使是我的手不干净,但泉水是流动的,不消一刻便能澄清如初,哪里妨碍到你泡茶了?何况你也不是此园主人,无权对我指手画脚,横加指责!”
衣舞风冷笑道:“我偏要对你指手画脚,你又能怎样?你弄脏了这池水,便要付出代价!”曲指轻弹,嗤的一声劲响,一缕指风宛如无形的利箭,破空直射胡青鹏左臂要穴。
这一记指风来得既突然又迅疾,但胡青鹏反应极快,厕身一闪,如鹤轻舞,从容不迫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噗”的一声,凌厉的指风射中一株桃树,花枝乱颤,千百朵鲜花被同时震落,纷洒若雨。胡青鹏见状暗惊,自己若被对方击中,这条手臂八成要当场废掉!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下手竟无比狠毒!
衣舞风轻咦一声,显然想不到对方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俊脸一沉,忽然发力跃上半空,似闪电般横越过碧池,并指如剑,点向胡青鹏眉心。
眼前白影一闪,寒风袭到,胡青鹏大惊之下本能地使出铁板桥的功夫,上身尽力后仰弯成弓形,双拳直冲而出,猛击对手胸膛。只听一声冷喝:“放肆!”双拳一紧,已落入对方的掌握,紧跟着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主地腾空高高飞起,一头栽到桃林当中,噼里啪啦地撞断了无数枝条,砰的重重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