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冶退了一步,躬身向那几位老者肃然道:“孽徒甚是顽劣,我清远为避嫌,不便出手,还要麻烦诸位真人了。”
桃源山那几个老头默默颔首,然而对面站着的到底是个小姑娘,他们并不好用降妖除魔的法子来制服她,其中一人从袖中取出一捆淡金色的细绳,修仙之人都知道那是大名鼎鼎的锁妖绳,一旦拴住妖物,念动束缚咒,若非梼杌那种上古凶兽,寻常厉害的妖魔都是动弹不得。
那人低声道:“姑娘,你莫要冥顽不灵,回头是岸,速速与我们前往石山旧殿才好。”
胡砂脸色煞白,声音略带颤抖,气势却绝不输人:“就算我拿了水琉琴,与你们桃源山有何相干?此事是我与青灵真君之间的恩怨,你们插什么手?!”
上河真人正色道:“此言差异,天神遗物是何等物事,岂能被你这不动规矩的黄毛小儿随意玷污。何况此事并非与桃源山无关,原本宝塔中供奉的神器金琵琶,想必也是你那师父叫自己的徒弟偷走的。解决水琉琴之后,还要再找芳准讨个公道!”
话未说完,只见胡砂面上犹如冰霜笼罩,抬手间寒光吞吐,正是要唤出水琉琴。
对面众人都是大惊,她若是唤出水琉琴,以神器之力来相抗,他们几人对她就毫无办法了。
倏地眼前金光一闪,却是锁妖绳抛了出去,此物最灵,一旦抛出,不捆住妖物绝不罢休。
胡砂只觉身上一紧,眨眼间从头到脚就被捆了个结实,连脖子都不能动一下。
凤狄急急走了几步,护在她身前,颤声道:“师伯!诸位前辈!胡砂年纪尚小,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凤狄,退下!”芳冶陡然大喝一声,神情极严厉。
凤狄浑身一颤,面上露出哀痛欲绝的神色来,轻声哀求:“师伯,求您放过胡砂……”
芳冶冷道:“我让你退下!没听见么?还记得前几日你答应了我什么?”
凤狄脸色忽青忽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胡砂,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眼怔怔地望着他,轻道:“……大师兄,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他居然回答不出来,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胡砂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低声道:“你也一直怀疑我和师父?你也相信那些谣言?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迟到了没走,你就是要留在这里看守我们,好让这些人来给我们判断对错?”
不是这样!
他猛然盖住额头,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藏在泥土里一样,狼狈不堪地逃走,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落荒而逃,他不知用什么样的面目再去面对她。
身后传来十八莺欢快的啼鸣声,簇簇几声响,捆在她身上厚厚的一层锁妖绳被十八莺割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因着她的武器十分古怪,众人从未见过,不由稍稍一愣,只在这愣神的工夫,她手腕一转,水琉琴立即落在掌心,神光流肆,令人不可逼视。
“不能让她摸琴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老头子四面八方地冲了上来,抬手便要阻止她的动作。
水琉琴感觉到有陌生人的气息靠近,立即毫不客气地射出寒光,四下里传来一阵痛呼,众人不是手掌被刺穿便是脸上被划破。上河真人靠得最近,肩膀被刺穿不知多少血洞,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胡砂抬手在水琉琴上一摸,森然道:“你们莫要将我逼太紧!”
话音未落,忽觉脚下一空,像是好好的地面突然破了个洞,她身子一歪,急忙纵身跳起,低头再看,却见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半人宽的裂缝。
青灵真君单手放在唇边,似在念诀,面上似笑非笑,地面上忽而扎起无数荆棘般的利刺,像是有生命一般,飞速窜高,直朝胡砂扑去,她在空中腾云躲避,甚是狼狈,待要高高飞起飞远,却发现不知何时头顶一片漆黑,湖边杏花林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似的,长了极高,层层叠叠的树枝铺开在顶上,像一张大网,把她牢牢网在其中不能飞远。
是土堰鼓与木昊铃的力量!胡砂登时恍然大悟,然而那些尖刺容不得她多想,纷杂缭乱地从四面八方扎上来,她躲得极狼狈,多亏了十八莺在周身护着,否则也不知会被扎多少洞。
饶是如此,她背上还是被尖刺划出血来,滚烫的鲜血落在凤狄手背上,令他又是一阵惊颤,浑身发抖地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上河真人扶住受伤的肩膀,回头急道:“真君!那姑娘罪不至死,还请您手下留情!莫要伤到她才是!”
青灵真君没说话,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尖刺不但没撤掉,反而穿梭的更快了。
上河真人正色道:“真君!我等是仙人,对一个凡人女子苦苦相逼,实在难看!”
话刚说完,却听杏花林边缘响起一个低柔的声音:“诸位在别人家门口闹得天翻地覆,确实难看的紧。莫非以为主人不在家么?”
众人一齐回头,却见芳准一袭松垮垮的白衣,悠然靠在一株杏花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
盲
桃源山诸人都有些尴尬。
他们原是想趁着芳准不在,先将水琉琴送回石山旧殿,回来再与他好好问罪,谁想一番变故,还是将他惊动了。虽说自己占着有理的那一边,明明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但每个人与芳准的目光一接触,心下都有些发虚。
毕竟是他们一群成仙得道的老头儿,跑来人家家门口,将人家的女弟子逼得血流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