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七环有一家纸鸢铺子,小小的门面里边精彩纷呈,大大小小款式多样,不少自诩雅士的文人士子都喜欢带着心仪女子来这里挑上一只,以表自己为人的清高。
纸鸢铺的老板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散淡性子,纸鸢铺开门与否也都是看他心情,但这人实在是长相气质过于出众,有些小姑娘可能爱不起来,体会过人事的少妇徐娘们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坛老窖泥封都盖不住四溢的酒香。
这天大中午,老板便早早的关了门,脱去糊裱时所穿的粗布素衣,换上一身淡青色的绸缎衣,手里捏着一块不大不小的象牙板子,缓步出行,一路上熟知的商人熟客纷纷打招呼,只有那些带着女子来买纸鸢的士子们看着女伴被勾走的眼神暗自顿足捶胸。
兜兜转转,走到了买卖杂项的街道上,老板似乎一路都在走神,直到靠近了才发现前路都堵死了,不禁皱了皱眉,随手拉了拉身边凑热闹的看客,问道:“劳驾,前面聚了这么多人是在干什么?”
被拉住的看客是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见到这人如此风度,不敢轻视,如实说道:“前面好像有人在粮食店闹起来了,粮食店老板娘正撒泼呢,说是等会儿官兵就来了。”
纸鸢铺老板皱了皱眉,轻轻推开人群,往前面走去。
人群中间围了一片空地,眼看着比牛还壮的老板娘在地上左右打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欺负人了啊,老天无眼呐!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就招惹了这种恶人啊!大家评评理吧,这人欺负良民商贩就没人能管了吗?”
一旁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面对着老板娘的哭诉和人群的指指点点,脸红脖子粗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纸鸢铺老板一眼看出来这事有问题,但并没有声张,而是选择等待,他想看看官兵会如何处理这事儿。
不过这外地年轻人倒是有些意思,明摆着在这待着会吃大亏,却不肯离去,是因为实在太老实了还是别的原因?一时间想不太明白。
没多久,人群外围一阵喧哗,一小队官兵推推搡搡的挤开人群,走到了圈子中间,为首的年轻人是个俊俏的小哥儿,但此时一脸的不耐烦,相对官兵更像地痞,让人不禁感叹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年轻兵头走到人群中间,掏了掏耳朵,龇牙咧嘴:“让这娘们儿闭嘴!”
“是!”
几个官兵直接把老板娘的嘴捂住了。
纸鸢铺老板深深皱眉。
这年轻兵头他认识。
年纪轻轻但痞气十足的兵头朝着人群大喊:“都给老子散了!”
人群还没有怎么反应,身后状如牛的老板娘费尽了一膀子力气,硬生生的挣脱开了几个官兵,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喊道:“不能散!不能散!大伙都来看啊!官兵打人了!”
兵头冷眼看着她,又看了看人群,嗤笑一声,慢慢走到老板娘面前蹲下,冷笑着问道:“你说什么?”
民怕官似乎是天生的,但向来欺软怕硬的老板娘好似终于硬气了一回,壮着胆子颤声道:“我···我说,不能散···你们,你们打人了···”
兵头笑了笑,抬头看向几位跟班,说道:“都听见了?”
“我们还没打呢,你怎么就冤枉人呢?本头可不能让城民这么冤枉,给我打!”
“住手!”
正准备出声阻拦的纸鸢铺老板一脸惊讶的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思索再三,又退回了人群中。
兵头也很惊讶,气笑了:“我说你小子混蛋啊?哥几个帮你出出气,你还拦着?要是没卵蛋就回家找男人去,别出门丢人现眼了!”
年轻人死攥着拳头,眼神不似之前般憋屈,盯着兵头说道:“你不能打她。”
“凭什么?”
“凭你是官,她是民!”
“不是,我没弄明白,不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能打她吗?”
年轻人一股子有理说不清的冤屈感涌上心头,咬着牙:“你特么···”
不说这句还好,一听见这小子骂人了,年轻兵头可不乐意了:“他妈的,还敢骂本头?连他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