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董墨连那玉烟小姐什么模样也想不起,只得漠然应承,“祖母教训得很是。”
&esp;&esp;老太太略吃一惊,在榻上歪着眼睃他,“你的意思,你对玉烟没有别的心思?”
&esp;&esp;“不敢窥想。”
&esp;&esp;老太太这才放心,又怕人说她偏心,笑道:“等你五弟的婚事定下了,我就该为你操心了。只是你在济南的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门平,倘或你也做梦,那你梦里听见的雨,一定是我的脚步声。我下在夜里,就在你窗外,请你将窗户打开一扇,让我撇进来。
&esp;&esp;董墨将那纸凑到蜡烛上,待要烧了,又不知什么原因,像被烫着了似的一下抽回手。反而走去将门窗统统敞开。
&esp;&esp;雨点乱着斜打进来,屋里顷刻湿了半丈,蜡烛被狂风吹灭。那些雨滴落在他脚下,溅湿大半衣袂,水花透着如月的冷辉,似乎有个女人伏在他膝上,哭湿了他大片腿。
&esp;&esp;作者有话说:
&esp;&esp;董章平快要回济南了,去开展他嘴硬心软的“报复行动”。
&esp;&esp;我再不预告下,怕你们熬得艰难。
&esp;&esp;盼几番(一)
&esp;&esp;月末始见绿扶疏,瓦墙护竹,莺雀幽栖。董墨由都察院骑马归家,换下补服便直往老太爷书房来。途径园中,撞见好一堆红男绿女在一处欢笑放风筝耍乐。
&esp;&esp;原来董墨底下两位出了阁妹妹回家来,兄弟姊妹并几位妯娌凑在一处玩闹。牵牵连连的,多半都是亲戚绊亲戚,藤瓜似的联出许多,自幼一处玩耍长大,倒没甚避忌。
&esp;&esp;董墨远远瞥见一眼,隔着花明柳暗的一片池塘,形同隔着一个世界,他无论如何是融入不进去的。他们也瞧见了他,只当做没瞧见,也不给他融。
&esp;&esp;他依旧走着,在绿茫茫的林荫里。走到老太爷房里来,老太爷笑呵呵说皇上与内阁商议,采纳了那则先税后抵的建议,用于支撑后续宁夏的战事。
&esp;&esp;更叫老爷子高兴的,却是另一桩事,“这批在各省曾收的税银,皇上不叫地方衙门直接收缴,除两京外,要在南北钦定四位巡抚,监督各省衙门收缴,所收税银由巡抚押送北京入账。”
&esp;&esp;说着,老太爷落到椅上,两手扣在腹前笑叹,“你叫通政司上的那些弹劾楚沛的奏疏起效用了,真遇着这等军国大事,皇上还是信不过楚沛,眼下又有意要将娄大人提为户部尚书。”
&esp;&esp;“楚沛终归不过是靠着谄媚迎合圣心才得势,皇上也不过是渐渐年迈,偶然好奢靡,也情有可原。”许多结果董墨早有预料,心头倒是更在意另一桩事,“这四位巡抚可有定员么?”
&esp;&esp;“暂且还没定下,共由六部举荐。”
&esp;&esp;暗忖须臾,董墨一撩袍子跪在案前,“卑职自请前往山西山东河南三地,请太傅向内阁举荐。”
&esp;&esp;闻言,老太爷将发皱的额头往深里更皱了些,俨然一片老旧布头,熨也熨不平整了,“你在济南失利,想找补回来?我看算了吧,你在山东闹的笑话还不够多的?况且皇上调你回来才半年,哪里又会派你去?”
&esp;&esp;实则老太爷是想举荐家中大老爷去。钦点巡抚,体面风光,正是个在朝廷露头的大好时机。大老爷在当着个员外郎,经年没有挪升的迹象,恰缺这样个现成机会。
&esp;&esp;为这桩事,连老太太也没少与老太爷抱怨:“你也不要太偏了,什么拔尖的事都叫三墨去办。常说三墨办事情比他们如何如何得力,老大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你常拿他与孙子辈的比,叫他脸上如何过得去?三墨这回可是得力了,把你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在济南了!”
&esp;&esp;老太爷咂舌道:“这回收税是为了后头宁夏的军需,耽误不得,老大一向没有到地方上办过……”
&esp;&esp;“那一向没去过,这去一回,不就好啦!”老太太打榻上起来,追在他背后唠叨,“你在内阁坐着,许多事能拿下个主意,帮衬帮衬自己亲儿子怎么了?再说,三墨为什么在济南闹出那些笑话?还不是到年纪没娶妻的缘故,男人家在外头忙,家里得有个女人栓他的心。你把他又派出去,那亲事几时才能完?”
&esp;&esp;这会老太太倒有热肠替董墨张罗起婚事来了,“保定府府台家的夫人上月来京,向我打听了三墨几句,他们家有位小姐二十三了,还未出阁,正与三墨相配。”
&esp;&esp;老太爷想一想,眉间攒起些疑惑,“不大配吧,我仿佛听见他们家的小姐生得体壮如牛,大字不识,脸上哪里还有颗痦子,这才耽搁到这岁数。”
&esp;&esp;“你懂什么!娶妻娶贤,就你们这些男人贪色贪貌,娶个狐狸似的女人,要才无才,要德无德,过几日还不是丢在脑后!”
&esp;&esp;“好好好,我不同你理论,你说的都在理。”
&esp;&esp;这般定下,要用婚事绊住董墨,仍举荐大老爷初任山西山东河北之巡抚。
&esp;&esp;董墨当日在灯下反复思量,铜壶慢滴,红焰轻煎,想起老太太说的亲事。什么人家的小姐不要紧,相貌品行也都不要紧。不如就安定下来,娶了妻,叫女人管一管,许多事就管住了,从此不必再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