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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门一打开,潮湿阴冷之气便扑面而至;猛烈得巨浪一般;险些把站在门口的三人打个跟头。三人不禁本能地退后两步。年轻人更是眉头一皱,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抬腿跨过了门口那道木制的,已被老鼠蛀虫啃得参差不齐从心里往外糟透了的门槛。

仓库里面,白花花的灰尘铺天盖地。顶棚上,是一串挨着一串的灰掉掉,一张接着一张的蜘蛛网。顶棚下,是厚达数寸的毛茸茸的尘被,严实实地盖住了屋里的所有物件。

年轻人在屋里慢慢地走着,看着,鉴别着还依稀可见的一些历史遗留下来的痕迹——

一个简易的铁桶改制的火炉,笨笨地蹲在屋子正中央,像只委屈的灰头灰脸的小兽,两节铁皮围成的烟筒被焊接成直角,从窗户上方的洞里通向窗外;墙边窗台下是一个沙土砌成的灶台,灶台上散落着一个饭勺、一把锅铲以及一只干瘪的炊头已被磨得平平了的炊帚……

这些东西在多年来集聚的巨大灰尘的掩埋下,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还露在外边,这使整个屋子乍一看来,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张大大的白色熟料布,而熟料布下面的东西,又不甘心就此埋没似的用自己最锋利的部分顶钻了出来,仿佛要以此具体鲜明的形式告知来人:

这,是一个曾经有人居住的地方,而且,居住的时间还很长。

年轻人在屋里走动着;环视着;不时地摸摸灰尘下的这个东西、那个物件,同时漫不经心地似自言自语又似对身旁的人说:“这哪里有什么鬼;分明以前就有人住过嘛!”说话间;又突然扬手啪啪啪使劲击打了几下矗立在屋中央的粗大房梁,一阵灰尘便雪花般自上而下飘落下来,许是年深日久;又无人清理;灰尘钻入人嗓;竟辣蒿蒿的有些呛人。

年轻人咳嗽了两声;看房梁和屋顶并没有因为他的击打而产生丝毫晃动;脸上显出一丝满意,说:“这样吧,这仓库收拾收拾,可以解决两、三家养牛户的牛棚问题吧!”

身旁的两个人不禁面面相觑;脸露难色。其中一个嚅嗫着说“这,恐怕没人敢用吧,因为,养牛户们都听说了这儿闹鬼的事儿。”

年轻人皱了下眉头;并不坚持,而是寻思了一下说:“那就收拾收拾我来住,安排给我的那间学堂给村民做牛棚吧。”说完,两手互相拍了拍灰尘,走了。只剩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和一扇大张着的、嘴一般的仓库大门在春日的阳光下仿佛欲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这个年轻人,就是牛村,不,准确地说,是畜牧站新上任的第三任站长,姓铁,名满仓。

下文里,我们就简称之为满仓吧!

第四章 奇怪的秀才

新站长砸了仓库门锁的消息像一阵风;顷刻间传遍了整个牛村。人们惊叹着,纷纷放下手中的各种活计,争先恐后地向仓库涌去,都想看看这个据说闹了几十年女鬼的屋子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奥秘和玄机。。

这一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便像千军万马掠过,淹没了整个村庄。

仓库像一个新开发的景点,涨潮般迎来了几十年来最热闹的时刻,人们一波一波赶集似的,俩俩仨仨地前来,三三五五地离去,络绎不绝。几天后,许是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发现的东西,人们便像看腻了一幅旧画,又退潮似地一退千里,再无兴致了,只留下了一些只言片语,很快也被大风刮跑了:

“就是一个仓库嘛,竟是些破烂东西,哪有什么女鬼,胡说八道呢吧!”

“这可不一定,无风不起浪的,谁知道这里面以前发生过什么呢?”

“看着里面过日子的东西还很齐全,想来住的是一家子人吧!”

……

那么仓库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又究竟与谁有关系呢?现在的牛村,恐怕已无人知晓。毕竟,岁月走得太远了,就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只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背影,让人无法辨认,或已辨认不清。而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们,也在外迁之后,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聚”与“分”的重新组合后,而再也寻不见了踪影。

所以,看热闹的人们在一哄而散时,几乎表达了同样的一个意思:“唉,该干嘛干嘛去吧,闹不闹鬼儿的跟咱又有啥关系呢?”

于是,喧闹了几天的仓库门前,很快又“门前冷落鞍马稀”了。

就在人们淡漠了仓库话题的时候,再次被冷落下来的仓库却迎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光顾。

男人走进仓库,环顾了四周后,在满是厚厚灰尘的破桌子上看到了一支钢笔。钢笔被灰尘紧紧包裹着,只有和桌面接触的那边还保留着原来的颜色。男子拿起笔,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用手细细地摩挲着,端详着,背向大门的肩膀有些轻微的压抑的颤动。

男子带走了那支笔,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对那样陈旧的一支笔如此的看重和珍爱。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对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除了老根叔。

老根叔六十二、三岁的年纪,虽然长得不够厚实,却看上去少有的硬朗,除了一绺胡须有些灰白以外,整日里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老根叔自老伴去世后就住在女儿家,平日里没什么事便东瞅瞅西逛逛,帮这家整点啥,给那家弄点啥,要不就上山采点草药什么的。一次上山采药时,恰巧看到男子举着一部相机咔嚓咔嚓对着树丛照着什么,两个人就打着招呼相识了。

老根叔认识男子已经两个年头了。男子不知从哪里来,只说自己是写小说的,在南方一家报社工作。还拿出过一张名片给老根叔看。老根叔出了一辈子苦力,虽说识字,但毕竟对文字不大感冒,所以对那张名片瞅也没瞅,只看男子长得文文弱弱的,一副秀才样,便就信了,也不问他的名字,就直接呼了“秀才”。

秀才不知住在村外什么地方,他不说,老根叔也不问。秀才每次来都没有准时候,也不见其他人,就找老根叔讲故事。而且听得也认真,每件事都记在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本上,听完后,不管在不在饭点上,背起那个黄不唧唧的背包就走。

老根叔给秀才讲过很多故事,具体都是些啥,他也记不得了。秀才给他的印象很沉稳,不急不躁的。可这天,秀才从仓库出来,找到老根叔突然问:

“老根叔,仓库里真的有个女鬼吗?您给我讲讲好吗?”

老根叔一听,平和的神色倏地严肃起来,他没有言语,而是从身上摸出一张长条纸,又摸出一袋烟丝。

秀才很有眼力价,忙殷勤地递上一颗烟卷。老根叔摆摆手拒绝了,他边用手捻着烟卷边望着远方半山腰处的云卷云舒,自言自语地说:“是有女鬼,可不是恶鬼……”

“不是恶鬼?那难道……是好人冤死的不成?”秀才的神色变了,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老根叔的胳膊孩子般晃动起来,“老根叔,您快跟我讲讲,是什么样的女鬼,为什么要在仓库出现?”看得出,他正在被一种很强烈甚至很悲壮的情绪左右着,已经近乎失去了理智。

秀才的这种表现在老根叔眼里还是第一次,老根叔不禁奇怪地看了秀才一眼。秀才很聪明,马上松开手,情绪收敛地说:“对不起,老根叔,我只是太好奇了,您别见怪,我们文人,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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