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凌镇。
在被暗卫拿刀架着脖子的情况下,几名人贩战战兢兢地将谢重锦和陆雪朝带到住处。屋子里有几名被绑着堵住嘴的年轻男子,都是还没来得及卖的。
江南每年都有一次盛大的拍卖会,专门拍卖三地从小精心调教出来的瘦马,拍卖竞价的方式也是江南富商们比拼炫富的机会,会让这些瘦马卖出难以想象的天价。譬如去年的魁首云遥,足足拍出两千金的身价,堪称史上之最,也让他一跃成了最出名的云州瘦马。
像这种成年后才绑来半路出家的,拿不到那种台面上,都是私底下推给官爷富商。私下交易的钱不如公开拍卖的多,但也不少。
暗卫推开人贩家门时,屋里几名被绑的男子都瑟缩了一下,怕人贩回来自己会被拖出去卖掉,又怕人贩带回新的受害者。
不想来人竟是救他们的,被五花大绑的反倒是那几个可恶的人贩。
暗卫给几名男子松绑,男子们激动不已,直呼救命恩人。
谢重锦没有放松。要救的何止这几个。
谢重锦依稀记起前世每年南下,都会有江南官员送给他一名瘦马,每世送的人都不一样,应当是没有剧情的普通妃,官员赠送也是一种收普通妃的方式。
一个收普通妃的渠道,背后却是如此畸形的行业。
那些因此受迫害的男子,连剧情都没有。
回头就把这行业取缔了。谢重锦暗下决心。
救下几名男子,得了人证后,谢重锦让人贩指路,暗卫驾去衙门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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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前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几名守门的衙役垂着脑袋打哈欠,半点儿没有精气神。
谢重锦看到这般景象,便沉了面色。
掌管地方衙门的官员为知县,虽是个七品芝麻官,要管的事却不少。平赋役,听治讼,兴教化,厉风俗,都是其职责所在,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
知县除了日常处理一县公务,还得调解辖区内百姓纠纷,上至杀人放火,下至鸡毛蒜皮,都归知县审判。一个正常的衙门,应当每日都会有百姓登门,请知县为其主持公道,断不会如此冷清。
只有两种情况下,衙门才会无人光顾。
一是当地长治久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邻里和睦,百姓没有纠纷冤情,也就不需要对簿公堂。
但秋凌镇显然不会是这种情况。光谢重锦从人贩口中听来的,就可以想象江南如今的治安混乱成什么样,流寇劫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却都不愿求助官府,就只会是第二种情况。
——官府不作为,已失去民心与公信力,百姓知道来了也没用,所以不来了。
也难怪此地盗贼劫匪那样猖狂。
陆雪朝看到谢重锦的神色,知道他心情又不好了。
谢重锦心情不好,里头的官员下场大概也不会好。
谢重锦下了马车,直接冷着脸大步向衙门走去。
衙役懒懒掀起眼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谢重锦淡淡道:“报官。”
衙役一看来者气质非凡,身份应不一般,勉强正了正精神:“稍等,我进去通禀大人。”
衙役一边进去一边心里嘀咕,这报官的估计是外乡人,本地的谁会指望他们这位张知县办事?
也是他们赶上好时候了。前段日子京兆府尹被命为钦差,下派到江南赈灾,曲陵知府本想像往年一样好吃好喝招待,赶紧将这尊大佛送走,谁知钦差因道路坍塌在曲陵滞留至今,顺带就查起了曲陵政务。
这也是谢重锦的吩咐。派钦差南下,赈灾是其一,考察江南官员是其二。吏部先前藏污纳垢,谁知道他们任命升迁的官员都是什么货色?发现有问题就要及时撤换。
曲陵知府吓得半死,他做的那些事说出去,渎职都是轻的,卖官鬻爵,官商勾结,鱼肉乡民,中饱私囊,哪件不是砍头大罪?往年上头派人下来,都与他们是一丘之貉,给些好处,所谓赈灾调查都是走个过场。可今年不同,来的是个软硬不吃清廉正直的老头,知府生怕他看出点什么,回头在今上面前参他一本,他就连乌纱带人头一起落地。
钦差大人在此,曲陵上下官员办事就不敢向从前那样闲散怠慢,总得做做样子。眼见五品知府都开始忙碌——主要忙着销毁罪证,知县一个七品芝麻官,轮不到他去巴结钦差,只能在衙门坐镇。
往常这时候,知县都还没起床,更不会管事,管了也是冤假错案。
这位知县大人上岗以来,政绩没多少,主持的“公道”如下——
一名承欢买了件漂亮新衣裳,高高兴兴走在路上,一名寻欢见色起意,强迫了他。事后承欢报官,张知县判承欢嫁给寻欢为妾,理由是他穿漂亮衣裳就是为了故意勾引寻欢,婚前失贞不配为正妻,做妾已是抬举。
一男子落水身亡,另一男子跳水救他但没成功,后有路人撞见报官。张知县判了救人男子杀人罪,理由是:“如果不是你推他下水,何必心虚去救呢?”
一承欢因夫君成亲来日日家暴,承受不住,报官请求和离,张知县以“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为由拒绝,翌日,其夫因其报官将其殴打致死。
……诸如此类的荒唐事,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