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正死后,斛律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他已经决定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或许真相不止闻人正一个人知道,斛律偃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叫倪文慧的女人也知道些什么。
可他不想去问了。
至于那个女人的生与死,更加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内。
走到门外,一道灰不溜秋的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斛律偃步伐一顿,垂眸看去。
扑在他脚下的人是个垂暮的老者,衣衫褴褛,形态狼狈,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污,若非血雾吞城,他怕是连大街上的叫花子都不如。
不过斛律偃知道这个老者是谁。
并且他早就感受到了这个老者的行动轨迹。
绝命阵刚破时,这个老者便被闻人家的小辈们秘密送去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可血雾蔓延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更快,他们仓皇逃窜,却一路上损兵折将。
于是这个老者又被闻人家的小辈们送了回来。
老者已经不是从前闻人家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他成为了一颗弃子,仅有的作用就是拿来讨好斛律偃。
老者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下场,他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从前受人敬重、眼高于顶的他这会儿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斛律偃的目光在老者的双臂上停顿片刻,随即微微皱眉:“滚开。”
老者骨瘦如柴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下,他连忙手脚并用地往旁爬去,后来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他突然把脑袋往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从前都怪我被猪油蒙了心,轻易听信了闻人正那个小儿的花言巧语,才用半生的积蓄换取了你的一双手臂,我这就把它还给你!”
老者话音未落,竟然直接用灵力震掉了自己的一双手臂。
干枯的手臂掉落在地,粘稠的血液再次浸湿了老者的衣衫。
老者眼前一阵昏黑,颓然坐地,呼吸艰难而微弱,他气息奄奄地抬头看向斛律偃,绝望的泪水从眼中溢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为自己的行为请罪,可我们闻人家的小辈是无辜啊。”
斛律偃冷漠地看着哭得老泪纵横的老者:“所以呢?”
“所以我恳请你帮他们一次,只有你才不受红雾的影响。”老者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若你愿意帮他们一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你要我这条命都行。”
这番话把斛律偃逗笑了,他眯了眯眼,语气轻松地问道:“他们亲手把你送来找死,你非但不怪他们,还为他们寻找生路,这是为何?”
老者苦笑:“不是不怪他们,而是我们闻人家就剩那么几根苗了,我作为长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闻人家绝后。”
斛律偃似笑非笑:“你可真是伟大。”
“小公子,我把双手还给你了,你能否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老者苦苦哀求,“只要你能帮我们闻人家度过这一劫,你就是闻人家的大恩人,闻人家的东西任你拿取,闻人家的人任你差遣……”
老者的胸膛起伏得厉害,他闭眼缓了一会儿,才说出剩下的话,“我也愿意把我这条命给你。”
“把命给我?”斛律偃轻笑一声,歪了歪脑袋,“你觉得你的命能值几个钱?”
老者一愣,又惧又怕地仰头望向斛律偃。
斛律偃看似在笑,可他脸上的笑意并未渗进眼中,他略带嫌恶的目光从那双断臂上扫过,接着说道:“这么肮脏的一双手,就不必还给我了。”
老者呐呐出声:“我……”
“我答应你的请求了。”斛律偃倏地话锋一转,在老者呆滞的注视下,他半蹲下来直视老者的眼睛,“看在你这么自觉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闻人家度过这次难关。”
被震惊冲昏了头脑的老者半天才有所反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即使没了双臂,他也拼命地把脑袋往地上磕:“多谢小公子,小公子就是我们闻人家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