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沿岸,一大早便有人摆摊了,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傅知宁下马车时,包子摊的老板正在掀笼,白色的水汽瞬间迸出,携裹着肉包子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子。
自从孕吐减少,她的胃口便好了许多,闻到味道食指大开,突然觉得刚才没必要带那么多糕点出门了。
莲儿看到她的反应,忙问:“小姐,是不是想吃包子了?”
傅知宁隔着帷帽,眼巴巴地看向她。
莲儿笑了:“走,奴婢带您去吃。”
“糕点怎么办?”傅知宁还惦记着一大早让厨子蒸的点心。
“糕点就先不吃了,待会儿分给暗卫便是。”莲儿主张。
傅知宁一想也行,当即答应了。莲儿扶着她到桌边坐下,扭头去买了一个包子,盛在油纸上孤零零地拿了过来。
傅知宁顿了顿:“怎么就买一个?”
“就这一个,您还不能吃完呢,”莲儿笑着指向她身后,“您看这边。”
傅知宁一回头,便看到沿着河堤一路往前,全是各种小吃摊,她瞬间明白了莲儿的意图。
“包子咱们一人一半,吃完再往前走,每一样都买来尝尝,叫您好好过把瘾如何?”莲儿眨了眨眼。
傅知宁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到。”京都城律法严明,来东湖游玩的又大多非富即贵,小贩们做吃食时总会万分小心,倒不必担心不gān净。
莲儿见她答应了,趁热将包子掰成一大半和一小半,然后将大半的递给傅知宁:“小姐,吃吧。”
“谢谢。”傅知宁接过。
一主一仆友好地分着同一个包子,本该是和谐友爱的画面,可叫旁人看了,却是另一种意思了。
“那个丫鬟,是你们家的莲儿吧?”堤岸对面的酒楼高处,一个贵夫人倚栏扭头,看向同样坐在窗边、表情开始僵硬的周蕙娘。
周蕙娘嘴角动了动,半晌生硬别开脸:“你看错了。”
“我眼神这么好,怎么可能会看错,那就是莲儿,所以她旁边是知宁?”贵夫人啧了一声,“虽说百里溪落魄了,可这么多年应该也攒下不少产业了吧,怎么他一入狱,知宁便沦落到与丫鬟分食一个包子了?”
“真的吗?我看看。”有人听到她说话,当即小跑过来,其余人注意到这边动静,也都纷纷赶来,不出片刻窗前便围满了人。
今日几个贵夫人相约游玩,却在来了东湖之后觉得无趣,这才坐在酒楼高处观景,眼下有热闹可看,自然不会放过,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周蕙娘的脸色越来越僵硬,半晌憋出一句:“你们看错了。”
“不可能看错,那就是知宁……哟,瞧着似乎胖了些,看来百里溪落难,她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都沦落到与下人同食了,还没受影响呢?所以女儿家一定要听家里的话,家里不让嫁的人,那是一定不能嫁的,百里溪虽进了监牢,可势力还在,司礼监那群人不知有多听他的,但凡他上点心,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也不能全怪人家掌印,当日她跪在圣上面前求赐婚的时候,咱们可都亲眼瞧见了,人家掌印本就不愿娶她,还再三委婉劝说,她倒好,直接以死相bī了,要我说也是掌印厚道,才许她进了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周蕙娘从故作无事到脸色铁青,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众人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多过分,酒楼之上瞬间静了下来。
最初看热闹的贵夫人咳了一声,上前来拉她的手:“我们也是随便说说,你若不喜欢,我们便不说了,你千万别生气。”
“是呀是呀,没必要伤了和气。”另一人也附和。
周蕙娘抿了抿唇,勉qiáng挤出一丝笑意:“抱歉,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往楼梯口走去,结果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小小地嘁了一声——
“自己没教好,反倒跟我们甩起脸了。”
周蕙娘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说话的是齐家的一个远房侄媳,近来因为齐家多变故,她作为远亲在京都城也很不好过,因此对有关四殿下和百里溪的人或事,都格外的不耐烦,所以才仗着此刻人多逞一时口舌之快,不成想一向懦弱的周蕙娘会突然反击。
当这么多人的面,她有些下不来台,不由得抬起下颌:“我说的有错吗?但凡你多费心教养,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太监,非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你胡说什么!”周蕙娘愤恨上前,其他人急忙将她拦住。
齐家侄媳吓得躲到柱子后,仍不忘还嘴:“也是,你一个继母,又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这个女儿不上心也正常,那就不要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德行,我都替你觉得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