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蓝色妖姬
作者:桂雨清
内容简介:
清末民初,宫迁无价之宝——《八骏图》流落民间。清朝遗老、军阀狂匪及各级官吏纷纷派人明查暗访,一路追杀,妄图将《八骏图》攫为已有;正义志士也暗中参与争夺,保护国宝不致落入歹人之手,流失海外。一时间,京津两地腥风血雨,更有“蓝色妖姬”出没江湖,真伪难辨,此时,《八骏图》却时隐时现……明争暗斗中,刀客杀手纷纷毙命。
正文
第一章:妖女和人头
纷纷扬扬的雪直到子夜时分才停了下来。
各种商店已经打烊,象征繁华的霓虹灯相继关闭,只剩一面“瑶宫”夜巴黎舞会的红绿广告;四周用彩色的小灯泡镶嵌起来,忽闪忽灭,活像飘移坟走上的磷火。
“欢乐今宵”舞会酣兴末衰,散溢出的脂香、酒具却被凛冽的北风席卷而去,残留下呻吟般的鼓乐声。
冻僵的月凝眸着清冷人稀的街道。洋车优宋福贵揣手倚在路灯下,望着国民饭店大楼陆续闭灯的窗口。那里专门开设供有钱男女幽会的“鸳鸯间”,残冬寒夜,鸳鸯们已进入香软的温柔乡。舞会散了,那些挽着“老斗”“的女郎,官商夫妇都坐着汽车或”包月“走了。现在,剩下的是死般的静寂。这里是法国租界地,洋车快到这里来是经准许后并上税的。宋福贵握手跺脚,失望地骂着街,后悔不该来这里,准备拉车回家。
一股淡淡的幽香自脑后飘上具端,他惊诧地转过身,瞳孔立刻闪出惶恐的光斑。
四周报空旷,不知眼前这个少妇是如何出现的,简直像个行动无声息的幽灵。他伸颈去看少妇的身后,雪地上竟无她走过的踏痕。
少妇面庞清丽,显得美艳又据傲,眉宇间蕴着微微寒气,眼睛像结着蝉翼般薄的冰而失去女性的妩媚。衣饰不仅华丽,而且全是蓝色的,裹住颀长身躯的棉袍、皮靴、耳环、戒指、鬓花无一不发着蓝莹莹的光泽,连手里拎着的包袱都是蓝色的,在月光下,显出神秘和深道的气氛。
“小姐,您坐车吗?”
宋福贵终于启开像生锈铁门一样笨重的嘴,往日乖巧、灵活的舌头变拙了。望着灯光已熄、门紧关闭的饭店,心里发毛,琢磨着这位蓝衣女郎。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女郎若有所思地问,北京口音里夹着点东北腔。
“宋福贵。小姐。”他茫然不解,摸着左颊上的那块黑记,女郎的视线正固定那上面。
“家住哪里?”
“河东沈庄子。”他紧系腰带壮胆,努力地咳嗽一声。
“就到沈庄子。”女郎的声音好像有点颤抖,话音刚落,身子已轻盈地坐到车上。
“我问你,”女郎口吻变得温柔些了,“沈庄子长禄里的老槐树还有吗?”
“有,有。小姐。”
宋福贵回答着,双腿测得很快,这样,浑身的血液才能循环起来。他想,沈庄子是贫民区,只有长禄里还像点样子。他不敢说自己就住在老槐树下的小院里,也弄不清,这位阔绰的小姐或太太究竟和长禄里有什么关系。
“这几年……”女郎停顿片刻,“你家有什么人?”
“守着个老娘。”
他满腹狐疑。这年月,洋车仪撞红运,拉个媳妇回家的事不算奇闻,女人多是不堪忍受欺辱而盗财,甚至杀人撑出逃的。但拉回的,无不是祸害,早晚会被搜出来,车优跟着吃官司。宋福贵的同行大马曾拉回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如火如荼的日子没过几天,就天降横祸,媳妇被人勒死在床头,他的眼睛活生生地被刀剜去,滚炕疼了三天,空抓着两手死了。后来,从警察的嘴里传出,那个女人是从督军府跑出来的。想到这,他双腿打着哆嗦,不禁扭头望了女郎一眼。女郎端坐车上沉思,面若冰霜,两眼却泪盈盈的,凝望着错缩身子的月亮,月脚儿下有一缀不动的云,像迎风流淌出的鼻涕。
“你们的日子很苦吧?”
“不苦,不苦。”驰车拉得飞快,脚下的雪响成一片。
在长禄里胡同口,宋福贵放下车,女郎咬着嘴唇,深深地望了他半晌,像鼓着勇气,低下头说:“带我回家看看吧。”
宋福贵扑通跪在地上,又趴起来打着揖说:“太太,您打死找,我也不敢。太太,您是不常出门的吧,我这就拉您上火车站女郎轻轻地叹口气,频频点着头,说:”好,我去去就来,你稍候。“轻盈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
“小姐,包袱——”他嚷着,想追上去,并要提醒这是条死巷,很短,只有三门九户人家,要找哪家只须打听自己就行,但又想起车行有问必答,但不能多嘴舌的规矩。他点燃一支香烟,刚要吸,便听到胡同里有沉重的脚步声,是对门专卖估衣的赖于,唱着皮黄,晃着膀子走出巷子。
“福贵,练‘戳脚’,等姐儿吗?”赖于是个下流胚,三句话不离本行。
宋福贵知道赖子眼尖角黠,忙用车上的遮膝布盖住包袱,不料,手碰到一个硬布包儿,打翻地上,雪上满眼是散落的银圆。他惊呼一声,赖子的眼球进出极强的光。倒吸一口气,慢慢地蹲下,神态贪婪地捏起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