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怪怪的,又说不上到底做了什么梦,只是彻头彻尾地古怪。”她顺手拿起一张毛毯,给他披上,“不说我了,你又忙到那么晚,要不是我醒来,你是不是也要工作到天亮?”
朗迪斯笑笑:“啊,我正准备休息。”
“是——吗——”她拖长音调,充满了怀疑,“你最近的工作量又增加了,魔界真的那么缺乏人才吗?要他们的皇储,一个人忙到连一个安稳的觉都不能睡?”
“抱歉,洛伊丝,不能陪你。”他俯身给了她一吻。
“好敷衍的吻。”她抄走他手里的卷宗,道,“这个放在我这里保管,你呀,今晚就给我好好休息!”
“可——”
“别说了,别说了,身为未婚妻的职责就是要照顾好未婚夫的身体,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管那些国家大事,可是,我必须负责好你的身体。”她按下他,柔柔一笑,“睡吧,朗迪斯,我会看着你睡着才睡,别想要耍赖不睡了。”
朗迪斯笑了,拉下她,吻了吻,“别当我是孩子,我会照顾自己的身体的。”
她以鼻尖抵着他:“在我眼中,你比孩子还任性呢。哪有人那么虐待自己的,好了,就当我怕一个人做噩梦,你陪着我睡,总行了吧?”
“陪睡这个词,会让我想入非非的。”他揽住她,深深地吻了下去。
交织着风的耸动,雪色纱帐拂动着,徐徐慢慢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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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位已经空白了一半,那种滋味——洛伊丝翻了一个身,唉,悔教夫婿觅封候——身在皇家,却无一般夫妻的长相伴,共枕眠。朗迪斯,他真是辛苦,可是,她再滚动了一下,她也很辛苦啊。口是心非地对他说你要努力工作,我会好好守家之类的,明明就非常想要他留下来陪自己的——
毕竟,她就是,任性不起来。朗迪斯也是,父皇也是,他们都是把国家和人民看得比妻儿更重要的人吧。他们的心,在广阔的大地上,在高远的天空间,深远的海洋里,他们的目光,永远穿透身边的人,射向远方,他们的脚步,总不会停下来,哪怕是小小的一会儿。向前,向前,永不停歇地向前——咚咚咚,他们昂首阔步地在前面走着,而她,总是在后面跟得很狼狈的那个。因为,就算她跌倒,他们的脚步也不会为她而停下来,他们的胸襟里装着的第一位,永远是人民。甚至,连他们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多么可笑啊,那么广阔的心胸,却有时狭隘得忘了自己。也,忘了永远伴在身边的人——父皇说得对,王,是孤独的。因为站在高处,所以他们只能看到远处的风景,看不见在他们脚下正在深深地仰望着他们的人们。
高处不胜寒——她搂紧双臂,整个人缩成一团,她,一向是明白的。虽然明白,可还是有一种被抛下的感觉。无论她多么努力,有着多么骄人的战绩和卓越的政治手腕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她,依然感觉不到他们的目光投向她,尽管也有过短暂的一瞬,但那一瞬总是那么短暂,短暂得,她认为他们从不曾理会。
咳,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她摇摇头,父皇也好,朗迪斯也罢,这么想着的自己,其实是想找人来撒娇。仅此而已……可是,这张床,本来有这么大的吗?她从来没发现呢,还有,这个寝宫,也似乎清净得很……唉,她快发霉了——在这样下去,她这个天界第一神将就会变成天界第一深闺怨妇——
“公主殿下,今天又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呢。”琪莉走进寝宫,拉开了窗帘,“我们今天来干什么呢?嗯,不如就像昨天那样弹琴颂歌怎么样,还是你想下棋或者去后花园走走,朗迪斯殿下说今晚他会早点回宫吃饭,殿下还说,近日见公主老是闷在宫中,今晚会带公主出去逛逛,公主啊,殿下对你真的很好。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皇族对他们的妻妾那么好的,公主可要好好珍惜了——”阳光从窗外投射过来,整个寝宫变得亮堂起来。
“我说,公主,你还在睡吗?虽然昨天殿下也在寝宫里过夜,可是他今早也是准时起床去工作了呢,有那么勤快的夫婿公主应该感到很荣幸才对。公主,起来了——”“啊——”响彻整个玥宫的尖叫声,把所有侍女和侍从都吓了一跳。从魔宫赶回来传递口喻的塔郎更是一个箭步冲向寝宫:“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琪莉手里拿着一张被子,呆呆地看向床上那软软长长的枕头和黑色的假发,然后,她看向塔郎,颤着声音说道:“公主她,不见了——”
塔郎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说道:“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也没有诡异的魔动留下来,咦——”他拿起假发里藏着的一封短信,展开看了后,道:“她不是不见了,她是溜出去玩了。”
“吓?公主她,溜出宫了?”
“没错。”塔郎收好短信,“我先回魔宫禀告殿下,你留在玥宫里,公主要是回来了,立即通知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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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空气啊,有多久我没呼吸到你了呢?啊,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哟喝——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只见一个娇小的白衣少年举起双拳,高兴地跳了三圈,周遭都是些老实的魔族,见到那孩子如此怪异的兴奋样,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怎么在意。毕竟皇土之下,什么样的人都有嘛。
原来魔族的人和普通神族居民没什么两样啊——洛伊丝口里嚼着魔豆糖,感觉糖豆在嘴里沸腾窜动的快感,麻麻的,好有趣。呵呵——忽然,她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像是要把她的阳光都吸走了似的,一个如塔般高壮的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鹿角牛耳,鱼唇鹰鼻,好怪异的组合。她嘴巴嚼着魔豆糖,叭兹叭兹,黑亮的双眼飘呀飘,就在大牛怪身上打转。唔,也有的魔族是这么畸形的啊——能长成这样也算是一种本事了,唔唔——忽而,她顿住了,只见那大牛怪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麻袋,而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哭声。里面有人?——
“小鬼,别挡道!”不等她打量完,大牛怪开口了,那声音就像牛在低吼,粗厚又暗哑。
“哦——”洛伊丝稍稍侧了侧身子,让了一道缝。就不知道这个像小山一样的巨人,怎么过得去了——
“你找茬吗?”那大牛怪嗷嗷吼了起来,带起一阵强风。
“对,你怎么知道的。”她一伸手,大牛怪手里那个大麻袋就转到她手里了。连魔界三皇子的玉琅她都可以偷到,这个小小的鹿角怪人的猎物就更不在话下了。“我看看,里面是什么……”她解开绳索,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脏黑的小脸上被泪水弄得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