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仅仅是因为……”
“你不想回来?”
“那倒也不是。”沈玦说着撩开自己左边头顶的头发,露出一块骇人的伤疤,“被炸弹的碎片重创后,我就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是谁救了我。”
“等我醒来,已经跟一群难民在一起,他们人都很好,轮流照顾着我;但很快,仗就打了过来,我只能跟着他们东躲西藏。”
“那个时候,我的确是没有记忆的,就随便起了个农民的名字,躲在人堆里,跟着逃难。”
“但逃了两三年,我就一点点都想起来了……”
可他还是选择继续沿用自己瞎起的名字,算是隐姓埋名,躲在难民堆里,一路从东北,逃到了后来被发现时的河南。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沈玦的年纪明明跟沈璁幼时记忆里的沈克山差不多,长得又很像,但比起当年威严挺拔的沈克山,沈玦明显要苍老憔悴太多太多。
“为什么不回来?”沈璁不解道。
“为什么要回来?”沈玦反问道:“沈璁,眼下在沈家,除了父亲,你也算是大权在握了吧?”
“日子过得可还舒心?”
“想想你娘,再想想我娘……”今天进入房间后,他的情绪第一次出现如此明显的波动,哑声良久后才缓缓道:“在沈克山身边,再好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可你跟我,跟她们……”沈璁艰难地平静道:“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沈玦明显要激动得多,“不过都是父亲棋盘上的棋子,是供他随意操控的提线木偶罢了!”
“如果我们都是必须是父亲人生的延续,那我们自己呢?我们的人生……应该在哪里……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深吸两口气后问道:“还记得父亲最喜欢什么样的儿子吗?”
“跟他年轻时候像的。”沈璁沉声道。
沈克山最器重的孩子就是沈玦,他对儿子的最高褒奖就是夸赞对方很像年轻时的他自己,沈璁的话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明显的问题,但却很快被沈玦拆穿——
“你没有说实话。”
“如果沈克山真的喜欢最像自己的孩子,那他最器重的儿子,应该是你。”
沈玦盯着自己多年不见的弟弟,但对方的眸色幽暗,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半晌后,他渐渐平复了情绪,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毕竟也回到上海这么久了,你的事情,多少听说过一些。”
“父亲器重我,不是我能力强,也不是我最像他,只是……”
“我是最听他话,最容易操控的一个。”
“不管是为了我娘,还是我自己,总之,在那些年里,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反抗。”
“沈璁你可以想象吗?直到离开家之前,我没有对父亲说过一个‘不’字。”
如果不是失忆后那两年的经历,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人生,可以不是沈克山画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