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度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拱手称道:“恕卑职直言,大人对某些事情的嗅觉也委实太不够敏捷了!”
崔耕哦了一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继续说下去……”
“唔,自从胡泽义出事之后,这县令位置一直空悬着,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大人您可倒好,不闻不问不说,连县衙里的事儿都统统任由陈县丞来决断。”姚度颇为着急地跺了跺脚,一副怒其不争的神色。
“这有什么?”崔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县丞平日里就有襄助县令处理民政之责,如今新任县令没有到任,由陈县丞代为署理县衙,那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再说了,沈大人离去前不也说了嘛,由陈县丞暂代署理。至于对县令位置空悬之事不闻不问,嘁,姚士曹啊,你可是冤枉本官,也高看本官了……新任县令是谁,几时能够上任,那是我一个县尉能搀和之事吗?自有吏部选贤委派,自有泉州府衙那边派送上任!”
“大人,您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姚度又是急得跺了下脚,道:“卑职的意思是,此番能够智除山匪,让清源县侥幸躲过一劫,大人您居功至伟。现在无论是城里商贾士绅,还是县衙上上下下,都是对大人敬佩和服气的很。但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等着新任县令履新了,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崔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有些听明白姚度的意思了,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姚度继续说道:“大人既不与陈县丞争署理之权,又不趁着如今城中民心所向之时树立威望,万一即将到任的县令也如胡泽义一般,那将来大人如何自处?还要像胡泽义在任时那般被动,处处受别人的掣肘?”
“姚士曹的意思是让本官趁势笼络人心,掌握县衙内和县城中的话语权?”崔耕道。
“然也!”姚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大人如今在城中风头正劲,而且剿除山匪之事上,县衙上下对大人都是尊崇有加。再加上大人您是清源本地人。就算即将到任的县令他来头再大,也不过是外地落户的官员,人生地不熟的。届时,即便他是如胡泽义那般的难相与之辈,也得对大人倚重三分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哈。”
崔耕用手轻轻叩了叩桌子,问道:“那我在家将养身子的这些日子,陈县丞有没有这么做?”
姚度摇头道:“那倒没有。”
崔耕笑道:“那不就结了?陈县丞都没这么干,我何必要这么做?”
姚度面色一变,惊道:“大人这是为何?”
崔耕道:“因为陈子昂与本官想得一样,剿除山匪之事已是满城皆知,无论商贾士绅还是百姓此次都受惠于我二人,既如此,又何须刻意去做作?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恩惠亦在人心啊!姚士曹,老百姓有时候比我们都要看得通透。陈县丞都不去延请商贾士绅,不去城中转悠树立威望,我却频频抛头露面干这事儿,不显得本官太过小家子气了嘛?着实落了下乘!”
说到这儿,崔耕眼神渐渐清澈了起来,继续道:“至于县衙里笼络人心之事,本官更不需要去费神费力。陈县丞不是好揽权之人,本官亦不是贪心之辈。各司其职,各扫门前雪,其实我俩心里都很清楚,谁也不会玩过界!”
对于陈子昂,崔耕自认这长时间了,对这人还是有所了解的。
陈子昂这人吧,才气是有的,但地方的行政管理经验委实太少,而且相比于做官,看得出来,陈子昂更喜欢做学问。
有几次明明是他的职权范围,陈子昂都躲懒直接推诿到崔耕头上了。这样的人,会是揽权专权之辈吗?
就说陈子昂这段时间暂代县令之权署理县衙,崔耕都能猜得出来,陈子昂本身是不喜的,而且如果不是上面硬性摊派下来的话,陈子昂都能推诿的一干二净。
在崔耕心中,早已跟陈子昂打上了标签:是盛名在外的才子,是有原则的清官,是精研学问的纯粹文士,却是个不负责任不爱政事的好官。
这种人,在崔耕眼中其实是最无害的官场同僚了。
听完崔耕的分析,姚度仔细寻思了一番,的确是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不过他还是对以后的县令有顾虑,毕竟胡泽义前车之鉴不远嘛。
随即,他仍劝说道:“那大人好歹也该提前了解一下即将到任的县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如果是胡泽义这样的难缠不好相与之辈,也好提前做好应对。录事参军沈大人不是一直看重大人您吗?不如跑一趟泉州城,跟沈大人打听打听?”
“我打听那些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