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年都没回过家。”
宋允清低下头,从他手里接过行李,又是一个“嗯”字,表情倒真多了几分不自然。梁跃江“啪”的声抵住房门,带动的风浮着一股木头香,允清眨了眨眼,几缕头发扫过鼻尖,应该是痒的感觉,这会竟然微微发酸。
“你不回家,你妈妈急的快病了。”梁跃江问:“外面就这么好玩吗?玩到连家也不回了。”
她本没打算搭理,这下却慌了神,“我妈妈病了?”梁跃江冷冷的,一直盯着她不放。
“你说话。”宋允清不由向他靠近,甚至动了动手想去拉他的衣袖。梁跃江失笑,“我一个外人知道的都比你这个做女儿的多,宋允清,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么?”
“梁跃江!”她终于动了怒。
“宋允清!”
他的瞳孔深如海,指着她的鼻尖扬高声音,“他呢?冯迟就是这样教你的,教你不孝,教你连妈妈病了都不管!真把自己当成冯家人而忘记自己姓宋了!”
“你够了!”
“你才够了!我管你,我今天就管你,就凭我认识你二十七年,我对你不起,但至少不会不分轻重不懂孝义,瞪我?瞪我也要说!我就这脾气,我不像冯迟阴险,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他撞死,给我彻底消失!”
梁跃江眉上像是染了冰粒,一词一句说得针针见血,他故意的,他冷眼以对,试图从她的反应中去证实些什么。宋允清气得说不出话来,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头,一根一根手指蜷缩着,脸色仿佛沾了一层白霜。在听到那个“死”字———
“砰!”立在地上的行李箱竟然被允清踢倒,手里的房卡、钱夹、皮包全数砸向了梁跃江的脸。
疼,真疼。梁跃江别过头,痛感麻痹了神经,额头上青筋突地抽疼,他连抬手的力气都失尽。
“梁跃江你别咒他,谁说他死了!冯迟没死,冯迟没死!”宋允清倒退两步,她的表情是被触犯到底线时的爆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伤我一次还不够,连带我之后的所有幸福都要去诅咒,当年我在楼下等了你一晚,你在哪?我喊你的名字,你装作没听见?”
我最好的青春年华,原来只换来你的一夜潇洒。
宋允清差点就忍不住眼泪,那些过往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她指着电梯,“你走,你真的很讨厌,你为什么要来宁城?你为什么要住酒店?你为什么不能装作不认识我,梁跃江,现在的你又算什么?”
他现在的脸色用面如死灰形容也不为过,往事一下子汹涌而来,记不起半分细节,身体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狂奔叫嚣,看啊,遭报应了吧!她对你有多温柔,现在就有多憎恨,女人狠起来,比谁都记仇,因为她爱你,曾比谁都多。
事情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梁跃江突然想起了,他们分手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失控地指责过,那样的小清,是真的爱他如生命,人都有底线,或许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屈膝低头,将底线藏的更深。唯有两人各自努力,才能把心与心之间的桥梁建的更牢固。
她只是比他更早一些懂得这个道理,留出更宽的一条路向梁跃江的方向延伸,距离有一百步,别说你走九十九步,就算原地不动,我也会热烈狂奔,迷恋你,你就像是我生命中,孩子气的神。
梁跃江在宁城街头,嘴里叼着烟,揉了揉额头上的肿包,心里闷得不能解气。她刚才的反应,如果没猜错,怕是还不知道冯迟已经过世了。
魏诚然打电话过来的时间,是在梁跃江吩咐调查的一小时后。魏诚然还奇怪了,老板怎么一个字都不吭,亏他大半夜的爬起来做事。实在按捺不住了,诡异的连呼吸声都没了,魏诚然“喂?”了声,“老板,你有没有在听,你在哪里啊?”
三分钟,梁跃江摁断了电话,平静三个字:“在江边。”
在江边,这下冷风也变热风了,梁跃江的额头还肿着,他觉得哪儿都疼,全身的毛孔就像被堵了塞子,气血循环不上,肢体不得舒展。想到刚才的电话,那种感觉怎么说?
就像是多年的疙瘩突然分崩瓦解,所有事情因他的出现而摆上了台面,时隔两年,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解决。
梁跃江无比烦躁,重重踢了脚栏杆,他往江边跑了两步:“去你妈的!”
手机被狠狠扔了出去,黑色机身在半空里折出一道光亮,“噗通”一声,落了水。
梁跃江回到宋允清吃面的夜宵摊,那辆卡宴停在路边招摇得很,夜宵摊的老板有点惊慌,看着这个喝了三瓶酒的男人实在不敢上前。梁跃江真想喝死自己得了,胃里满满的,酒精刺激着胃壁,都能感觉到它一阵一阵无规律地收缩,酸水不停上涌,梁跃江打了个酒嗝,一时没忍住,倾身向前吐得一塌糊涂。
“小伙子没事吧?”
老板娘递去毛巾,完了,莫要出事才好,这男人一身考究,气质看着也矜贵,还有那辆车,老人家觉得有车的人都了不起。他要真出点古怪,小店可惹不起大麻烦。
梁跃江摆摆手,扶着膝盖站起,他歪了两步差点绊倒,“呵呵,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我惹了够多的。”
他走到车边,钥匙放手里把玩,差一点就要飞出去。想到什么,梁跃江又歪歪斜斜地折了回来,“咚”的一声,老板娘傻住了。
梁跃江把车钥匙重重搁在桌上,碗里油腻的汤水也被溅了出来,粘在他的白色衬衫上,“我忘,忘记给钱了,我没钱,这个,这个给你。”
老板娘低头望着这串花纹繁复的车钥匙,再看看路边的卡宴,愣着叫老伴,“老牛,老牛你快来啊,这人是不是疯子啊。”
疯子,梅姐快成疯子了,她找到梁跃江的时候,这家伙窝在垃圾桶旁呼呼大睡,浑身脏兮兮的,胡茬一夜之间都冒了出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梁跃江。”梅姐推了推他,“梁跃江,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