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夜说那是一定的,就算不耐烦胡不言的多嘴,也还是保持良好的修养,顿了顿又问:&ldo;那么眼下进展如何?依楼主之见,在下还需等多久?&rdo;
崖儿只是一笑,&ldo;卢公子未免太性急了,江湖上诸多门派追踪了二十年,没有任何头绪,公子托付波月楼不过短短数十日,如果十日之内我将神璧交给你,你能相信这神璧是真的么?&rdo;
卢照夜露出赧然的神情来,&ldo;楼主言之有理,确实是我唐突了,实在是要它急用,所以不到之处,还请楼主海涵。&rdo;
胡不言趁机又问了一句:&ldo;卢公子,你既然不求财,那到底要神璧干什么用?这神璧本来是神兵谱上的武器,一个杀人用的玩意儿,又不能拿来当传国玉玺,难道你想拿它垫床脚?&rdo;
卢照夜似乎懒得同他周旋,连笑容都不见了,&ldo;公子说笑,卢某另有他用,恕我暂且不便相告。我与波月楼立了契约,波月楼为我办事,事成之后我兑现一切承诺。楼主就算不在乎酬金,也应当在乎那个真相吧!&rdo;
他双眼如炬,有洞穿一切的犀利。崖儿在卢夫人的凝视下缓缓点头,&ldo;请卢公子放心,波月楼允诺的事一定会办到。请公子再容我几日,我定然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rdo;
他们告辞离开了,卢氏夫妇起身相送,一直送到漫坡上。
&ldo;如何?&rdo;卢照夜低下头,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小情倚着他,笑得心满意足,&ldo;很好。&rdo;
&ldo;这次定下就不变了吧?&rdo;他有些拿她没办法,可话里依旧满是宠溺的味道。
小情踮足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声&ldo;卢郎&rdo;叫得缠绵悱恻,&ldo;得了最好的,做什么还要变?自此之后再不变了,我说话算话。&rdo;
第34章
人就在眼前,然而追缉还是失败了,大司命听了回禀进来传话,向上一觑,神情有些犹豫:&ldo;君上……&rdo;
紫府君坐上了观指堂的正座,奢华的背景映衬着俯仰从容的面目,像金碧上落下一点浓墨,不散不扩,不可忽视。
边上波月楼的那群人只好惨然望着他,这是打算占山为王了吧,追讨不成就霸占人家的产业,自己做起了老大,这神仙当得有点俗气啊。
紫府君脸上毫无意外之色,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她能轻易让他们抓住,那他就该怀疑她的能力了。
他垂下眼,慢慢点了点头,&ldo;我本以为她不在波月楼,没想到居然撞了个正着,看来她确实舍不下这地方。&rdo;一面说,一面四下打量,撑着额问大司命,&ldo;下榻的地方找到了么?&rdo;
苏画和留守的阿傍顿时一喜,瘟神要走,看来还有希望,于是满怀期待地看向大司命。结果那大司命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道:&ldo;王舍洲处处乌烟瘴气,根本没有个清净地方。&rdo;
紫府君思量了下,&ldo;既然如此,一动不如一静。吩咐少司命们,带门下弟子找地方安置,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回来。&rdo;
这可算今年最坏的消息了,阿傍嗫嚅着举了举手,&ldo;仙君,这波月楼里声色犬马,俗到了极致,修行之人混迹在红尘泥沼,终归不好吧!况且我们楼主这回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你们就是守得再久,她也不会回来了。&rdo;
神仙的目光透着清冷,即便是淡淡看向你,也让你有无所适从之感。
&ldo;她胆大包天,什么事干不出来?惊弓之鸟……你太小看她了。&rdo;
阿傍噎了下,发现这位仙君还挺了解他家楼主的。人赶不走,那他们怎么办呢,总不能活在这样的夹缝中。于是瞅瞅苏画,希望苏门主说句话。苏画酝酿再三才道:&ldo;仙君,我们波月楼是开门做买卖的,就算楼主不在,我们也得吃饭。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诸位仙君借住在此,我们不能迎客做生意,断了上下几十口的生计,不是修道之人所为吧?&rdo;
真是说得有理有据,阿傍对苏门主的敬意又上了一层。料想这些不速之客总该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上首的紫府君发了话:&ldo;你们照样做你们的买卖,我们接着捉拿你们的楼主,各不相干。我知道她不会离开王舍洲,这洲界不过这么大,她能躲到哪里去?她不是无亲无故么,波月楼是她的家,你们是她的家人,她就算去了天边,最后也还是会回来的。&rdo;
苏画和阿傍对视了一眼,心道神仙眼里果然岁月静好,什么家啊,家人啊,这些太飘渺了。楼主对他们来说是主人,不是家人,反之他们在她眼里也没那么重要。
可大司命却听出了满心的不安来,觉得君上大概是真的被那女人刺激到了,一向天高云淡的处世态度,终于开始变得古怪刁钻起来。
以他往常的习惯,即便是找个草庐,也绝不会住在这种物欲横流的地方。况且要抓人,不是应当先埋伏起来,让她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再来个瓮中捉鳖么。他这样堂而皇之霸占了波月楼,岳崖儿究竟长了几个脑袋,还敢露面?
波月楼的这些人满脸不忿,想来是极不情愿的。大司命原本还想劝君上三思,但看见他们这样,反而换了口风,向上拱手道是:&ldo;属下这就肃清后楼,安排众弟子入住。&rdo;
紫府君微微颔首,示意他去办,目光在苏画脸上一转,&ldo;带本君去你们楼主的住处,本君要例行搜查。&rdo;
苏画张了张嘴,但领教过这位仙君的厉害,到底没敢触怒他。刚才她的那声打岔给楼主争取了逃跑的机会,奇怪他居然没有对她出手。如果这次再敢违逆,说不定真要上演诛连的戏码了。
她只得垂首说是,&ldo;请仙君随我来。&rdo;
他在廊庑下的重重光影中穿行,这穷奢极欲的地方,每一处都弥漫着铜臭味。她住的地方很深,不知过了几道门,最后随苏画进入一处房舍,屋子很大,处处红幔低垂,一层复一层的鲛纱轻得像梦,有人走过便荡漾飘拂,仿佛一切都是流动的,活的。
苏画捺着嘴角站在门前,&ldo;这就是楼主的卧房,但她之前一直在外奔波,很少留宿。这次仙君恐怕要白来一趟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她绝不会放在楼里的。&rdo;
紫府君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ldo;你在外等候。&rdo;
苏画没办法,负气退到了走廊里。
前楼的大门应当打开了吧,她听见人潮涌动的声音,先前的静谧,刹那便被嘈杂的人声掩盖了。波月楼的生意一向很好,只要迎客,用不了半柱香便会座无虚席。旖旎的细乐响起来,宾客的说笑声,和铜钱撞击舞台的脆响交织出一片狂欢的海洋。她望着屋顶叹了口气,不知楼主现在在哪里。先前的枞言是靠得住的,天涯海角有他陪伴,总不会出什么纰漏。可如今换成了胡不言,那只骚狐狸又蠢又好色,也不知能不能护她周全。
正唏嘘着,忽然一串骨碌碌的响动滚过来,停在她裙角前。垂眼看,是一截青竹做的信筒,古朴苍健地刻着&ldo;紫府&rdo;二字。她抬眼往来路看,走廊尽头站着那个判官脸的人,想必是一时不查,信件落地了,那么巧,正好滚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