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能享受撤离待遇,是我们需要登记证件信息,你这本护照不符合我们公布的有效证件类别,现在可以帮你补办合规证件,请你配合一下。”唐礼嗓子都说哑了,如果不是师兄一再关照他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他现在真想把面前这两个人踹出去,让他们滚。
另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男生拿着手机里的视频,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质问唐礼:“你哋唔系好犀利的咩?哇,网上全是吹你们怎么怎么流弊的,实际上竟然要我们给钱?系自费?”
“是这样的,如果是乘坐我们政府提供的交通工具,肯定是免费的,但是如果是第三方运营,以及在第住宿、吃饭的费用,我们是不承担的。”唐礼在其他人那边统计信息都很顺利,就是这俩“逆子”,各种跟他杠。
本来耐心的唐礼,在看到对方拿起手机,镜头对着他要拍照的时候,突然怒了。
“请你们尊重一下我们,不要做这种拍摄!”他音量提高了好几度,伸手准备去挡他们的手机镜头。
哪知道那两人不但不听劝,反而更起劲,拿着手机,嘴里各种吐槽:“大家看一看哦,使馆的人就是这种态度,真的好想投诉哦。”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看不过去,他拿着拐棍上去就给了这俩小子两棍,怒斥道:“后生仔!唔想待在里度可以滚出去!真丢人!”
“老不死的,打人?”黄毛莫名挨了一棍,火更是不打一处来。
刚想还手,却被叶晚意叫来的阿涛一把制住。
“我想你们两个要明白,撤侨是源于对同胞的担忧和关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应份,更不是给巨婴当24小时保姆!如果你们自己不认同自己的身份,请你们去找自认为应该对你们负责的团体去救助!中国使馆不欢迎你们!”叶晚意冷着脸,语气凌厉,“但凡你们还算个人,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冲着一个和你们一样大的男孩子大呼小叫、做出这种没礼貌的行为!这无关政治、立场、言论自由,这是一个人应该要懂的基本的尊重!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已经超负荷工作超过24小时没有合过眼了?你们知不知道一天讲那么多重复的话嗓子会哑?他不欠你!”
如果说刚才的唐礼是愤怒,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一直绷着的弦断了一样,心中所有的委屈都被叶晚意这一番话激了起来,他背过身子,拼命用袖子抹着即将涌出的眼泪。
他告诉自己:不能哭!你代表的不是自己!你代表的是使馆,是国家!
师兄说,大难当前,即使我们再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们是主心骨和定心丸,流泪,会给别人造成无能、懦弱、担不了事儿的印象,这是万万不能的。
委屈吗?人前必须忍着。
想哭吗?你只可以躲在自己的房间,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放声大哭。
“请你们立刻道歉!”叶晚意一想到这两个人还想要拍视频放到网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低吼,“不道歉就给我滚出去!”
“道歉!”
“道歉!”
其他休息的国人也跟着一起声讨这两个人。
动静太大,以至于吵到了正在休息的沈星河。他见这边聚成一团,过来查看,看现场的画面、各人的反应,和唐礼手中的登记簿,也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的个人信息,还登记吗?”沈星河冷冷发问,没有任何威胁和恐吓的话语,但是眼神却冷得吓人,仿佛只要他们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他便立刻会把他们赶出去,沈星河话只说了一半,威力却不小。
“登记……”
“登记……”
“散了吧。”沈星河撇了那两人一眼,吩咐唐礼道,“继续工作。”
唐礼:“收到。”
叶晚意跟着沈星河离开,到了房间,她的情绪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控。在这种高压情况下,外面炮弹声不断,她又在网络上看了许多不友好的言论,吵也吵不完,更可气的是,他们费尽心思去帮助的人还这样颐指气使倒打一耙。
她低着头,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她知道刚才在外面聚集在一块影响是不好,可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为他们鸣不平,连带着她一起都觉得委屈万分。
沈星河看她一副想要哭,又拼命忍着的样子,走到她旁边蹲下。
“外交,本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宽慰她,“这是唐礼需要经历的必修课。”
“可是他们太过分了!我心里既生气又难受?”叶晚意哽咽,“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说你们!”
“怎么现在还成了爱哭鬼了?”沈星河握着她的手,帮她把眼泪擦干,柔声劝着她,“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把眼光放在那些极少数的他们身上呢?明明有那么多人感激我们,夸奖我们,支持我们。这才是我们要服务的‘他们’。不要让一点点黑暗,就挡住了你眼睛能看见的一大片光明,何况,只要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就能驱走一整个屋子的黑暗。哪怕没有光,你也可以勇敢去做那束光。”
叶晚意自知目前还达不到沈星河的境界,但是他讲的道理她是懂的。
“你去忙吧,我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自我调整。
沈星河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乖,照顾好自己,我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