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什么理由,他本来就是从霍牧来的,送回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关键是这样一来,你不就把自己摘干净了嘛,就是死也让他死到霍牧去。” 老关一下就捅到了刘仲祥的软肋上。
“哪就?” 刘仲祥的心有些活动了。
“是走是留,大主意还得你校长拿。开饭的时候到了,我该回去了。”老关说着就要往外走。
“请留步,老书记,这事我想就不要扩大范围了,要不就麻烦您跑一趟吧。”
“那绝对没问题。不过你最好还是以干校的名义给牧场革委会写个公函,这样我去了也好办理移交手续?只要把人交给他们,就是天塌下来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关东的用意是以防后患,刘仲祥这小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可干多了。
这一回,刘仲祥倒是利索,他提笔在纸上划拉几行字,盖上大印,交给关东说:“这事您可不敢张扬出去呀。”
“我走了食堂这边怎么办?”
“这您就别操心了。趁下地的人还没回来,您赶紧把郭明达带出去。”
“好,我这就去套车。”
老关以最快的速度套上马车,把郭明达扶到车上,一抖缰绳,马车一溜烟似的就出了大门,等拐上了大路,老关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他高声喊叫起来:“小郭,小郭呀,快坐起来,你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是去医院吗?”郭明达迷迷糊糊地问。
“你不是想回霍牧嘛,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您就别给我吃宽心丸了。”
“嘿!你个楞娃,还信不过我哪。口说无凭,你看看这个知道了。”关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刘仲祥亲笔写的公函。
郭明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等看完了信函内容,他将信将疑地盯住老关,老半天没开腔,突如奇来的喜讯,让他一时还在梦里似的。
“娃娃,我没说错吧。”
郭明达猛地扳住关东的肩膀,一个劲晃动着说:“我们真的要回霍牧吗?我们真的要回霍牧吗?”
“嗨!轻一点,轻一点,楞娃,老汉上岁数了,禁不住你这么折腾了。”
忽然间,郭明达想起了什么,他跳下车一边跑一边对关东说:“到前面的路口,您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要去哪里?”
“还记得那个水香吗?我把她也带回家去。”
关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有所动。
郭明达一溜小跑来到马奶奶家,进门就喊: “水香,快收拾,咱回霍牧去。”
正爬在屋檐下晾晒苞米的水香,听郭明达这么一喊,手里的一长串苞米就稀里哗啦地全都掉了下来。郭明达把她从梯子上扶下来说:“别愣着了,车还在村外等着呢。”
眼泪从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水香一头就扑进了郭明达怀里。郭明达怕耽搁了时间,就抚着水香的肩说:“好了,没时间了,快去收拾吧。”
水香转身跑进了屋说:“奶奶,郭大哥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老天爷总算开眼了。”从情感上讲,老人实在舍不得让水香走,可事到如今,老人又巴不得水香立刻跳出这个火坑。
“奶奶,我不能撇下你不管,以后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呢。”水香双膝跪地抱住马奶奶的腿,早已泣不成声了。
“我的傻孩子,等以后安定下来了,你再来看奶奶,别惦记了,奶奶身子骨结实着呢。”老人往篮子里装几个刚烙好的锅盔,用苫布盖好,递给水香,说:“走吧,赶紧走吧。”
水香回屋收拾起一个包袱,又拉住马奶奶的手说:“那我就走了,奶奶。你自己多保重。”
“嗨!叫你走你就走么,哭得个啥名堂。”老人忍痛关上了门。
水香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郭明达出了村口。在一片血色的残阳下,马车一路急弛。
凝视着渐渐模糊的村落,水香禁不住又一次落下泪来,直哭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两个男人谁也没有去劝,等水香没了动静,老关这才回过头来说:“咋?唱够了?”
水香忸怩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