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强见我罕见地没有针锋相对,可能有点心虚,严肃地说:我失恋了,你也失恋了,咱俩谁也别想落着好。那什么,你点根烟给我。
这话虽然是安慰的意思,听起来却比什么都扎耳。我笑笑,把烟放在嘴里点着,吸亮了再插到他嘴里,让他抽两口,再拿下来,自己吸着。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手伸出去掸掸烟灰,然后继续拿给他抽。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他享受地吞烟再喷出来,觉得挺满足,还没忘了说:呆会要是被人撞见了,你自动顶缸哈。
早知道你安得这心。我走到窗边轻轻说,又走了回去:哎,我说,你怎么还不困啊?
他已经睡眼朦胧了,嘴里含糊着:我不喜欢你。
恩,我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我也。。。。。。不讨厌你。
111
那天晚上等他睡着了,我离开了医院。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慢慢地兜着,静侯天明。终于到时候差不多了,去三子那。路过鸿运大厦,把车开进去泊好。抬头看上面还亮着灯,打了陈向阳手机,把他喊下来交了钥匙,然后一起去。大家都吃得饱饱的,知道今天有得煎熬,完了买好带去医院。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谁都有些紧张,也没人掩饰。两个人都挺累,兔子眼望兔子眼,胡子茬对胡子茬。他听我说整个求佛的经过,听到父债子偿的时候,皱着眉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
怎么呢?
你没跟他说吧。
那当然。我说:这点眼力介我还有。
他爸手上有些个人命啊。。。。。。陈向阳脸色一黯:不是这个原因,当年高力强也不会跟他翻脸。他妈也是为这个跟他爸离的。他小时侯挺崇拜他爸的,后来知道他爸有份参与了那事,他就打算彻底脱离家庭。。。。。。可这血缘亲情又岂能轻易割舍,只能自我放逐。。。。。。虽然多少年以后,才知道他爸事先并不知情,事后也抗过命,但毕竟是犯了错的。。。。。。他没法原谅他爸,也没法原谅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结。
我一听就明白了,想到上次吃韩国菜的时候高力强的话,原来背后还真的是颇有他自己的隐情。想了想,说:可这。。。。。。跟他也没关系啊,他那时候才多大。
话是不错。。。。。。也不光这个,陈向阳顿了顿,又说:其实,中国家庭里这父子相处实在是太。。。。。。太困难了,这点我深有体会。我跟我爸,那也完全拧着,只能我做让步,再不然就得逃得远远的。我总觉得,象你对你爸这样,撇开你年幼失怙的原因不说,怕是真在你爸身边长大也不见得会没有矛盾。
我。。。。。。我刚想反驳,猛地想起了老猴跟侯爸,自己琢磨了一下,还真的没准就是。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爸是个根本不打算干涉你人生的人。是有这种父母。。。。。。陈向阳叹着气:但真的太少了。
他微笑说:告你件有意思的事,我羡慕高力强的反叛精神,而他羡慕你的舔犊之情。
啊?我愣了愣。
你烧伤住院的时候不是错把他当你爸了吗?拉着他的手不放。他当时臊归臊,但出来了还挺感动的。他说他这辈子也没法对他爸有这种感情了。
我怔在那,在心里揣摩着高力强的心思,不由地沉默不语了。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提到了郝师兄的话,陈向阳脸色陡变。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我,象是整个人变成了一根加强型不锈钢旗杆。
你怎么拉?我纳闷地:这。。。。。。这八个字有什么名堂吗?
过了好半天,他才挣扎道:我得好好想想,我。。。。。。我得好好想想。
恩,郝师兄这人说话,是且得让人琢磨呢。我笑。
王炮,我。。。。。。他好象有点心神不宁:我。。。。。。我有点不得劲。
啊?你不舒服啊?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家去歇会,现在还6点不到。手术早呢。我先盯着。。。。。。
不是这个。
我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你可别告我,你感觉今这手术会坏醋吧?
不是,我。。。。。。我是。。。。。。他的表情有点古怪,象别着劲,看了看表:我是得回去一趟,我好象没关煤气,要不就是没锁门,我。。。。。。我一直觉得哪不太对,从昨开始。。。。。。我去一下就过来。不回去一下实在难受。
他飞快地解释着,也不管有没有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就掉脸走人。没走了几步,我正寻思着他这是不是紧张得,就见他往大街上看看没拦着的,竟然鲜有的不顾形象地跑了起来。让我眼睛抡圆了,直挠后脑勺。
手术一直持续到快晚上。
这辈子没这么焦虑地等过,如困兽一般,就连在拘留所也没这么如坐针毡。那种急法,就好象梦里憋着尿,快要炸了,可到处奔跑就是找不到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