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看着她,幽深的眸子似乎要滴出水来,目光含恨带怨,好似一个怨妇。
真可怜,他捏着她下颌的手都在发抖呢……
尤晚秋瞧着,好像一切又回到前世,只不过这次被伤害的人被调转了,晏景此时惊痛的神情竟与前世的她重叠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是上辈子的她的声音。
晏景被气的发抖,她能看到他绯红的眼尾,比眼尾更红的是他眼里的血丝:“你怎敢如此……”
他掐着她下颌的手下滑,有那么一瞬晏景真的想掐死她,让她永远闭嘴,永远不能再说出那些令他痛苦的话。
但下一刻,她却又楚楚可怜起来,两滴泪水滑落,美目盈盈看向他,温热的泪滴到手背。
她又换了一种说辞:“小侯爷,其实我一直都爱慕着你,方才是我吓糊涂了,说错了话,那些话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打一见面就钦慕于你,后来你又救了我,信笺定情,两厢交好,只是你我身份悬殊,康平长公主又多加为难,我离了您,实在是迫不得已,我怕极了她们,也怕你日后后悔,会要了我的命……”
尤晚秋说着,还很应场的抽泣两声,语调婉转含情。
若不是她说着说着开始嗤笑出声,晏景恐怕还真信了她的那些鬼话。
她肌肤温凉,他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了手。
晏景很谨慎的观察着她,在他看来,尤晚秋今日的表现实在太不对劲。
他自认为了解她,在劫人之前,他推测过她的反应,也做好了面对她的怒火,责骂,甚至含恨的目光的准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局面。
她说他瞧不上他,嫌他恶心,觉得他跟旁的男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觉得他比那些男人更蠢,更好糊弄……
甚至还将他们之前的,晏景无比珍惜的过往像是不值钱的消遣一般随口而谈,嗤笑嘲弄。
晏景在知道她的婚事后,不顾众人阻拦,拖着伤病快马加鞭从江南赶回来,一路上心绪繁重。
祖父与父亲的死,那个一向疼爱他的皇帝舅舅,以及他高高在上的母亲,他年老而慈祥的外祖母,他的这些亲人们,他们在其中参与了多少,又扮演了怎样的一种角色。
晏景若是不为父报仇,他枉为人子。
可仇恨的另一方亦是他相处多年的亲人,是他要效忠侍奉的君王,他若施展报复,那便是无父无君,罔顾人伦的弃国弃家之辈。
仇恨的两端天平撕扯着他,让他犹如赤焰之地带枷行走的罪人,每一次思考只能带来更多的苦痛折磨。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去想到尤晚秋,就像沙漠中饥渴的旅人追逐泉水绿洲。
一路上他都不断的回想着他们之前的,或甜蜜或酸涩的过往,甚至连二人之间的争执摩擦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
晏景不断反刍着那些记忆,一遍遍的在心里美化它们,好让自己从痛苦中暂时解脱。
他甚至不断的给尤晚秋找理由。
或许她的离开,是另有缘由,是被家人逼迫了,又或是别的别有用心的男子欺骗了她,或者是康平长公主,还是别的什么人让她变了主意。
毕竟阿奴是那样好骗,又可怜可爱,容易被人欺负,是他没有看好宝物引人窥探窃取,这又怎么能怪到她的身上来……
晏景怀着这样的心态,将他的阿奴带到这里来,发誓要做一个严苛的守护者,层层封锁,不遗余力的将她安放在他的地盘,绝不让她离开他眼皮子底下一刻。
然而在见面之后,尤晚秋却给他宣告了死刑。
沙漠中的绿洲不过是海市蜃楼,他眼中的美好回忆在她那里只是无聊的消遣。
那一汪温凉的清泉拒绝了他,她把他一个人丢在赤焰之地,冷眼看他被业火焚烧。
晏景挣扎着,他声音发颤:“你疯了……”
他的阿奴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