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两天,辽东城里忽然多出来许多生面孔。
一些穿着锃亮甲胄,牵着高大骏马的兵将们在城内各处又逛又吃,偶尔走在路上还谈论,说这个月粮饷发少了,才只有三两银子。
一直盯着他们的辽东军无意中听了,先是怀疑,他们号称最富的辽东军,一个月才二两银子,彭家军一个月能三两?哪来的钱?
但好奇的人却越来越多,有人出城去打探,结果得知彭家军新到了军饷,吃得好穿得好,辽东军根本没法比。而且偷窥他们比武操练,也并不是传说中虚软无力的花拳绣腿,挥起来刀锋绝对是带着血味的。
这批山林战杀出的狼群,因着消息闭塞,还未真正扬名。辽东军也不知道真假,越来越多的人出去看,回来后就辗转反侧,怀疑人生。
而在这时,方明珏毫不辜负萧乾信任地,批回了王谦的折子。
“既然王将军身体有恙,那便回乡静养。”
小皇帝一点不含糊,直接踹了尸位素餐这么多年的王谦。
王谦也怒,但他不敢反驳。对比其他杨晋余党的下场,他这真可谓是顶级待遇了。再不依不饶地瞎说,恐怕他只能横着回乡静养了。
不过方明珏的圣旨只说了让王谦回家种地,没说让谁接任。
王谦心头一喜,觉着这是个机会,也许是皇帝照顾自己的呢?所以他收拾铺盖卷滚蛋的同时,顺理成章地又提拔了一把荣远,让他接自己的任。
荣远会练兵,但骨子里也没少了荣家特有的贪婪。正好朝廷给辽东军的军饷到了,荣远本来都是划给自己不足二成,但现下,这一来要庆祝自己升官,执掌一军,二来嘛,王谦有好处没忘了自己,自己也得有点表示。这么一来二去,新来的军饷便被扣下了足足七成。
所以,当辽东军的老少爷们们掂着手里那几个铜子,耳听着朝廷国库空虚,削减军饷的说辞时,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削减军饷?
要真削减了,门外彭家军的钱哪来的?大风刮来的?
若是以往王谦荣远不私扣军饷也罢,这回的事说不准辽东军还真会怀疑到朝廷偏心,或是其他什么阴谋诡计上去。但实在是往日里私扣军饷这事也没人遮掩,只是以往没这么狠,也没有隔壁的彭家军作对比。
没对比,没伤害,有了对比,这伤害便是叠加不止。
一时之间,城内辽东军人心浮动,怨声载道。
荣远一看这架势,以为是自己刚上任,不得人心,便狠狠惩处了几个人,来了个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下可真是火上浇油,烧着了。
辽东军的几个副将直接在荣远去营地的时候,把人给堵了,闹着要发军饷。
荣远气极,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先不能轻举妄动,安抚下来再算账。
但还没等他安抚,便突闻一阵凛冽破风声,羽箭从天而降,他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穿喉而过,栽下马来。
辽东军惊慌大乱,却忽见一队队人马从远处林中突兀出现,训练有素地围拢上来,为首一人纵马奔来,手上还提着长弓,脸庞刚毅,扣着半边银质面具,遥遥大喝一声:“贼子伏诛,圣旨在此!”
辽东军副将们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这一句话里。
方明珏的第二封圣旨,来的时机就是如此微妙,直接落在萧乾手里,封了这位付坤将军为辽东军主帅,一跃超过王谦荣远,接了杨晋的位置。
辽东军当然有不服者,但萧乾入营便先砍了几个荣远的爪牙,又爽利地开了荣远的私库,当作军饷发了下去。
威逼利诱,算是全占了。
普通士兵感动得不行,反正都卖命,给谁卖不一样,这个好歹还能多吃口肉。副将们不是没有心生不满的,而是不敢。凡是不满的,都被这位土匪将军送去陪荣远了。这么个土匪,根本不讲理,还是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得好。
萧乾大概想不到,当年英俊威武的火威将军,已经在他成功地塑造下,变成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土匪将军。
辽东军二十万编入,更名为鹰旗军。田克和李冬被提为鹰旗军副将,同掌南大营。另外编有东西北三大营,顾战戚提为北大营副将之一。
自此,鹰旗军的噩梦开始了。
要说以前训练彭家军,好歹还把人当人看。这回萧乾却不知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开始狠狠操练这帮兵将,练兵,行军,甚至要求真刀实枪地比武,不避讳杀人。但就算如此,萧乾也明白,等到真正打起来,恐怕也活不下多少。
因为这帮辽东军跟自傲的彭家军完全不同,他们见识过晋军的厉害,所以他们害怕,还未开战,他们已经先胆怯了。
这是战场上的大忌。
但眼下时间紧迫,萧乾只能先把彭家军散入辽东军中,先潜移默化一段时间,再以战养战,重新锻造这群将士。
眨眼半月过去,方明珏一拖再拖,终于回复了大晋:滚,不和谈。
朱昆不发一语。